莫小可的陪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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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勇敢开始

从小,我妈就爱对我说一句话——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所以从学校到公司,我习惯了一忍再忍。

可当我被职场PUA、被同事骚扰折磨,打电话回家哭诉时。

我妈却说:“为什么只有你适应不了?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终于忍无可忍。

“今天说同事不好相处,明天说人际关系复杂,”母亲赵雪芬严肃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佳佳,为什么别人都能适应,只有你适应不了?妈妈一直告诉你,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再多客观理由,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知道了。”冯佳抿着唇,“妈,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吧。”

“记着,和同事好好相处,别一点儿事就得罪人,更别想什么辞职。这可是央企,能干一辈子的,家这边多少人羡慕你。”

挂断电话,冯佳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许久才把堵在胸间的那口气缓缓呼出来。

工作稳定,这一直是父母所期望的,以前也是她自己期望的。

网上不是很多人都说吗,年少时瞧不起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等被社会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以后才发现,不是谁都有资格过上那种生活。

毕竟即使你进了大厂,努力打拼到三十五岁,面临的也可能是上有老下有小,而你被裁员。

所以冯佳研究生毕业时就按照父母的意思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失败后又转头把所有央国企招聘申请了个遍。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收到这家公司录用通知时,全家人那像中奖一样的喜悦。

可入职两个月后,再听到赵雪芬说自己要在这家公司工作一辈子,最先涌上冯佳心头的感觉,是绝望。

那种置身黑暗之中,一直走一直走,却永远都走不出去的绝望。

冯佳把手机充上电,心不在焉地钻进洗手间。

蓬蓬头打开,喷洒出一片圆形的水幕,置身其中,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轻松而自由。

也许是因为沉浸在这种自由中,也许只是因为想要逃避思考,冯佳所有的动作都是机械性的,包括涂沐浴露。

可她忘记了,自己租住的这所老房子,地砖并不防滑,尤其是湿了以后。于是一只脚的沐浴露刚刚涂完,另一只脚还来不及抬起,冯佳便重心不稳,在惊叫声中,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七点零五分,莫小可早饭吃了一半,就接到一个急单。

客户住的距离她家不远,车程也就十几分钟,但她赶到的时候,发现那个叫冯佳的女孩已经等在了小区大门口。

莫小可是通过她手里拄着的拐杖推测出来的。

“我可以上楼接您,”她跳下车走过去,指着冯佳的右脚,“不是扭伤了吗?现在不能随便活动。”

“没关系,”冯佳腼腆地笑了笑,晃动着拐杖,“上次去爬山买的,没想到今天用上了。哦,对了,”她说着,回身扯自己的双肩包,“不好意思这么早就让你过来,我这有牛奶……”

还真是个体贴的姑娘,莫小可立刻对她产生了好感。

扶着冯佳上了车,两人先去医院看急诊外科。外科医生说虽然大概率是一般性软组织损伤,冷敷以后涂一些外用药包扎上,一到两周应该就可以痊愈。但因为冯佳昨晚没有及时来医院,现在从脚踝到脚背都肿得比较厉害,建议最好还是等一会上班了到骨科那边拍个片子确认一下骨头有没有问题。

“那不是又要耽误时间?”冯佳有些犹豫。

“耽误就耽误吧,拍了片子放心一些。”莫小可劝她,“要不然万一真的有骨裂或者韧带撕裂,后面肯定都会很麻烦。”

“好吧,”冯佳叹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那我先请个假。”

电话铃响了两声,对面就接听了。

“怎么了,冯佳?”莫小可坐在她旁边,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郑总,”冯佳小心翼翼地说,“我昨晚扭了脚,现在人在医院。急诊医生建议等会儿拍个片子……”

“脚怎么扭了?”她刚说了一半,就被对方打断。

“就是,”冯佳声音更小,“不小心滑了一跤。”

“哎,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中年男人说着关心的话,语气却莫名油腻,“现在怎么样,肿了吗?疼不疼?”

“还好……”

“在哪个医院,定位发我。”

“不用不用,郑总,”冯佳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脸也有些红,“我这边有朋友陪着,真的不用麻烦您了。”

中年男人一顿,“男朋友?”

“不是,是……我闺蜜。”冯佳说着,看了莫小可一眼,有些尴尬。

莫小可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其实她心里也感觉怪怪的。

要不是男人的声音明显有四十多岁,而冯佳的态度也一直是疏离而客气的,莫小可都要以为对方是她男朋友。

可如果只是领导,就算对下属再好,这态度也未免过了一点。

挂号、看诊、预约检查、拍片子。等忙完,已经快到十一点。

而冯佳的脚肿得也更厉害了。

莫小可借了一辆轮椅,刚把人扶上去,冯佳的语音通话就响了起来。

“赵姐,”冯佳说,“我今天请假了……”

“请假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对方语速很快,指责的意味明显,“冯佳,这是工作,打了多少电话都不接,事情耽误了你能负责吗?”

“我……”冯佳手忙脚乱地去翻消息,发现确实有两个未接语音,于是赶紧解释,“对不起赵姐,医院这边声音有点大。”

“你不用说这些,这些跟我没关系。我就问你,董事会通知,你今天能发出去吗?”

“我这边可能需要休息两天,郑总说他来安排。”

“安排谁?”赵姐冷笑,“谁手里不是一摊子事儿?再说了,昨天晚上加个班就能做好的工作,凭什么推给别人?本来以为部门里来个研究生能减轻一点大家的工作负荷,结果呢,哼。”

“这谁呀,怎么不讲理?你是扭了脚,又不是出去玩。”听到这,莫小可小声嘀咕。

冯佳捂住手机,对她摇了摇头,继续低眉顺眼地和对方解释,“对不起赵姐,通知我本来打算今天做的……那您先不管,我下午就回公司准备,您看行吗?”

“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冯佳。”赵姐的语气这才稍微好一点,“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工作负责,我是在教你。”

“我明白,谢谢您赵姐。”

“你就不应该答应她,医生都说了,你这脚不能踩地,”等冯佳挂了电话,莫小可有些担心地说,“现在又要去上班,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没事,等下你帮我买一副拐杖,保证不用这只脚走路。”冯佳笑着说。

“可是没有这个道理呀。我就不信他们就没有生病临时请假的时候。”

怎么没有,人家请假的时候多着呢。今天孩子开家长会,明天婆婆生日,哪次不是说走就走?

可人与人不一样,别人在公司二十年了,又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不是她这个新来的能比的。

想到这,冯佳就有点后悔。

记得到综合管理部报到那天,这位赵姐就曾经侧面打听过她的家庭情况,以及是不是内部推荐进来的。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家不在本地,父母都是中学老师。没有经过内推,是参加学校组织的校园招聘会被录用的……在锦城没什么熟人,暂时租的房子住。”

后来冯佳慢慢发现,正是自己这傻乎乎的回答,让部门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没有背景和靠山,更不是富二代,只是一个小小的,可以随意PUA的蓉漂儿。

而且这个蓉漂儿,还正儿八经地通过面试进来,抢了赵姐推荐的自家表妹的录用名额。

一起吃了碗面,莫小可把冯佳送回了公司。

董事会通知并不复杂,复杂的是,要把议案确定清楚,让各位董事提前了解会上需要讨论的事项。

冯佳给各个部门逐一打电话核对,修改通知,打印盖章,因为快递不让进入写字楼,她最后还不得不一瘸一拐地把要发走的文件送下去。

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过程之中,没有一个人帮她。无论是忙着微信聊天的赵姐还是其他同事。

对此,冯佳倒也习惯了。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刚端起水杯准备喝一口水,赵姐就突然转头看过来。

“对了冯佳,”她微微抬着下巴,神情中带着骄矜,“那个上半年经营分析报告的议案,你来写一下吧。明天早上发给我就可以。”

冯佳怔住。

作为新人,她确实在负责股东会董事会的组织工作。但并没有任何一个领导要求由她来写分析报告,毕竟她对公司的业务了解有限,写这些有点超出她当前能力范围了。

“赵姐,我……我没写过……”好半天,冯佳才挤出一句话。

“谁一生下来就写过,不都是学的吗?”赵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把去年的经营分析报告发给你,你参照着写。”

“但是那些数据我都没有……”

“没有就去要呀。该找财务的找财务,该找市场部就找市场部。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能有吗?”

冯佳隔壁办公桌,坐的是一个去年来的男生。

男生看冯佳脸都涨红了,大概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小声开口,“赵姐,我记得以前的经营分析报告都是由您负责写吧?”

“以前是我写的呀,所以现在才需要培养新人。”赵姐横了他一眼,“将来等我们这些四十来岁的都内退了,你们什么也接不上手,这工作怎么做?”

“不过小周,既然你这么懂得怜香惜玉,要不冯佳写不了你来替她写?我看你挺有空的。”

“没有没有,”小周赶紧摆手,“我只是担心除了赵姐您,别人写的达不到要求。”

他也是新人,前段时间两个老员工休长期病假,活儿都扔给了他一个,再给自己找事儿,晚上就别想正常下班了。

想到这,小周有些歉然地看了冯佳一眼。

冯佳对他笑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姐,周哥没别的意思,就是对我的业务能力不放心。不过既然您愿意教我,那我尽力试试吧。”她说。

脚上伤着,坐久了一直垂放,痛得就更厉害。

冯佳填写完一组销售收入和利润的对照表,准备把脚抬起来活动一下,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她自己。

她看了看还有好几项没写的经营分析报告,无声叹气。

“冯佳,还没下班?”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冯佳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下意识地攥住衣服下摆,回头勉强挤出个笑容,“郑总,您也还没走啊?”

“有点事,刚安排完。”郑祥林面带微笑,双手插兜摆出一副自以为风流儒雅的样子,踱步到冯佳工位旁,探头往她电脑上扫了一眼,“在写什么?”

“董事会上要汇报的半年度经营分析报告。”冯佳小声说。

“哦?”郑祥林一抬下巴,“这对你来说可不简单。正好我在,你打开我帮你看看。”

领导要指导工作,没人敢拒绝,于是冯佳只好乖乖把文档翻到第一页,任凭郑祥林站在自己身后阅读。

很快,她就感觉到郑祥林弯下腰,呼吸几乎喷在自己的脖子上。

冯佳不动声色地偷偷往前挪了挪,坐在了椅子前三分之一。

“这里,应该把销售收入分成传统市场和新增市场两块,”就在这时,郑祥林突然伸手覆盖在冯佳握着鼠标的手上,“来,我教你怎么改。”

“郑总!”冯佳轻声惊呼,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怎么,不愿意让我教你?”郑祥林侧头。

两人的脸只隔了不足十公分,中年男人鼻息滚烫眼神灼热,吓得冯佳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顾不上脚痛,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同时起身后退一步。

“咣当!”桌边放着的水杯被她不小心碰倒,滚落在地上,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郑祥林眼角撇了撇,意味深长地看着冯佳。

“对……对不起郑总,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这个报告,我晚上回家写。”冯佳说完,慌张地拿起拐杖,绕过椅子就想逃走。

“这是何必呢?”郑祥林突然笑了。

他年轻时候应该长得不错,虽然现在早已油腻。公司里有传闻说他是靠着夫人上位的,即使只担任冯佳所在的综合管理部总经理,但好歹是集团公司的二级干部,还是有很多人巴结的。

冯佳当然也不敢得罪。

她手足无措地解释,“郑总,我真的有事……不会耽误工作的,我保证。”

“你的脚不是扭了吗?”郑祥林突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不容置疑,“坐下,让我看看。至于报告,明天上班再写吧。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说是我说的。”

那天晚上是郑祥林送冯佳回的家。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她,只是在路上向她讲述了自己苦闷的,令人窒息的婚姻。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郑祥林从后视镜中看着冯佳,“十年,整整十年,自从生完儿子她就不让我碰。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也有需求的。”

冯佳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以前郑祥林也和她说过一些暧昧的话,比如晚上打电话,说自己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她穿着浅蓝色裙子的样子,很美。比如说自己出差给她带了礼物,他从来不给别人带。

冯佳一直努力装着糊涂。

她不擅长这些,因此压力很大,失眠、掉头发、月经紊乱。

可第一次,郑祥林当着她的面,说得这样赤裸直接,让她无处可逃。

“我会对你好的。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女人有的是人送上门,”视线从冯佳的脸上滑过,郑祥林眼里闪过志在必得,“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在集团没有背景,看个脸色受个欺负太正常了,更别说升职加薪。我郑祥林算不上大人物,但护着自己女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回去好好想想吧,”在冯佳租住的小区门口,郑祥林帮她拉开车门,“女孩子要善用自己的优势,才能得到更多,你说呢?”

冯佳拄着双拐吃力地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她才松了一口气,眼圈也跟着红了。

回到家换完拖鞋,母亲赵雪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吃晚饭了吗?”她问。

“还没有。”冯佳有气无力。

“刚下班?这都七点多了,你们不是五点下班吗,怎么这么晚?”

“加班。”

“哦。加就加吧,年轻人多干点没事,多干就多学……”

“妈!”冯佳突然打断她,“我想辞职。”

“辛苦一点就辞职?”赵雪芬恨铁不成钢,“你没看见网上很多公司都996吗?还有那些看你年龄大了就裁掉的。稳定,社保公积金都交最高的,逢年过节工会还有福利,这么好的单位你到哪去找?就算遇到困难,咱们克服克服不行吗?”

“妈!”冯佳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真的,做得很不开心。”

“开心?你问问那些顶着大太阳送外卖的开心不?问问那些一把年纪拿着简历到处找工作的开心不?佳佳,社会是现实的,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也要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

冯佳理解,所以她再一次沉默了。

之后的几天,她小心翼翼躲着郑祥林,有几次郑祥林让她拿文件过去签字,她都以脚不方便为由,拜托小周替她去了。

第二周,部门开会评审董事会材料,谁写的部分由谁来做汇报。

冯佳把上半年经营分析报告读了一遍,大家没提出什么问题,她本以为过关了,没想到等其他同事汇报了下半年经营计划,赵姐突然敲了敲桌子。

“郑总,我觉得有问题,”她说,“经营分析报告和经营计划的数据对不上。”

“确实对不上,”郑祥林点头,然后转向冯佳,“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的十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冯佳。

冯佳的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经营分析报告是我写的,数据分别来源于财务部和商务部、人力资源部,至于为什么和经营计划上的数据对不上,”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赵姐呵呵笑了两声,“所有议案不是都发你汇总了吗,难道你汇总的时候都不核对一下,只做复制粘贴?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这儿复制粘贴也需要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了。”

她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冯佳涨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汇总的确是她负责的,可一方面她要收集来自各部门的十几项议案,有些部门直到今天上午才发给她。另一方面,根本没有人告诉冯佳在汇总的时候要负责数据核对。

“郑总,赵姐,”冯佳死死捏着手里的文件,“对不起我没有经验,我今天开完会马上核对……”

“没有经验不是理由,”郑祥林突然打断她,“这里是企业,不是学校。我不管你做没做过,既然事情交给了你,你就要对结果负责。”

“对不起。”冯佳低下头。

“跟我说对不起没有用,你跟大家说。还有不到一周就要开董事会了,为了保证上会材料的严谨性,这么多部门特意抽出时间和你一起评审。结果基础数据不对,你耽误的不是我一个人,是这么多同事的时间。”

“对不起大家。”冯佳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

“冯佳,”赵姐再次开口,“我不是针对你。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问你写没写过红头文件,你说没写过但是你会学。学可以,不过刚才郑总也强调了,咱们这是公司。你在学校学习是你给学校交钱,到了咱们这就成了带薪学习,没有这个道理吧?”

“行了,让她下来核对吧,”郑祥林摆摆手,看着冯佳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人最重要的就是知错能改。毕竟,机会不是一直有的。”

冯佳的脚消肿了,可还不能完全脱离拐杖,最重要的是,脚背上有一根筋一直扯着疼。

“那我们再去做个检查吧。”莫小可说。

冯佳正好有加班可以调休半天,于是两个人约在公司门口,中午下班莫小可去接她。

“冯佳,去哪儿?”一走出办公楼,迎面就遇到了最不愿意遇到的人。

郑祥林刚接待完来考察的兄弟公司,此刻衬衫雪白,西装笔挺,任谁也看不出他衣冠下藏着个阴暗的禽兽。

冯佳咬了咬牙。

那天会后,她从小周那里听说,去年都是谁写的议案出了错谁负责,因为汇总的同事不可能了解所有议案,只能保证格式统一,内容完整。

所以,毫无疑问,郑祥林这是在给自己颜色看了。

和赵姐的心怀怨恨不同,郑祥林只想教会冯佳审时度势,充分利用自身优势,换取庇护和机会。

多少人不是都这么做了吗,她冯佳装什么贞洁烈女?

可冯佳偏偏不服软。

她还是恭恭敬敬的样子,每次被批评都眼泪汪汪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却总是不肯和他单独相处。

想到这,郑祥林有些窝火。

“郑总,我给您发过消息,申请调休。”这一次,冯佳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解释。

“哦,”郑祥林看了看她的脚,“要去医院?”

冯佳点头。

“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我送你过去吧。”他说着,就要打电话让人把车钥匙送下来。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麻烦您了,”冯佳赶紧摆手,“我朋友来接我,她开了车的。”

“你走路不方便,你朋友一个女孩子,也照顾不好。”郑祥林说着,就向冯佳走了一步。

冯佳吓得立刻后退。

她很庆幸,这是在办公楼前,郑祥林怎么说,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冯佳!”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莫小可赶紧快跑了两步,站在了她身边,故意说,“好了吗,可以走了。”

“我朋友来了,郑总,那我就先……”

冯佳的话还没说完,郑祥林就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上下打量莫小可一眼,看着她近段时间因为整天在外面跑晒成小麦色的皮肤,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既然你觉得你这所谓的朋友比我可靠,那就去吧。不过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全方位照顾你了。”扔下这句话,中年男人转身走了。

“我没听错吧?”莫小可皱着眉,“他这是威胁?冯佳,你们领导也太没品了,你以后要小心呀。”

冯佳也想小心。

可是这能怎么小心呀?

职场上有些人很会看风向,领导喜欢谁不喜欢谁,想给谁脸色,他们一目了然。自从冯佳再次惹怒郑祥林,她就变成了整个部门里最忙的那个人。

取快递是冯佳,订外卖是冯佳,组织下属公司紧急报送数据这种招人烦的事儿,全部都是冯佳。

晚上九点以后下班,成了冯佳的工作常态。

“小可,我该怎么办呀,好想辞职。”她在微信上和莫小可吐槽。

莫小可顾不上替她分析,她自己也正不顺心。

昨天晚上,已经洗了澡准备睡觉,她接到林女士的电话。

“我听小栩家阿姨说这孩子胃痛,也不去医院,就自己在家里躺着,不吃不喝的。阿姨说刚刚还吐了,没吃东西,吐的都是水。”

说到这,林女士叹了一口气,“小可,他这样,我这个做小姨的是真心疼。你能理解吗?”

“嗯。”莫小可轻轻应了声,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林女士,”她垂下眼,“叶先生是有女朋友的,不如您还是不要浪费陪诊的钱了,找他女朋友照顾他一下比较好。”

“小栩有女朋友,你听谁说的?”林女士却很惊讶。

莫小可沉默了一下,“我见到了。”

“见到?”林女士提高了声音,“可是这不可能。我的外甥我了解,什么女朋友,他胡编的吧?”

想起那天的情形,和那个人说的话,莫小可又觉得有人拿刀子往自己心口上扎了。

她岔开话题,“总之您劝劝叶先生吧,讳疾忌医不好。”

说完,莫小可就想挂断电话。

“小可,你能不能不要叫他叶先生?”林女士突然说。

“我听了都不舒服,小栩听了,肯定很难过。毕竟你们俩……”

“林女士,”莫小可打断她,“都过去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莫小可第一次说,她和叶栩,过去了。

林女士好久都没有说话。

“再见林女士,晚安。”莫小可说。

她脑子里还回放着对方刚刚说的叶栩生病的事,甚至忘记了,林女士那边并不是晚上。

“小可,”林女士急急地叫住莫小可,“反正我会下单。我是VIP会员,你不能拒绝。”

莫小可一顿,“明白了。”

“小姨不是想为难你。”对方又缓和了语气,解释道,“小栩的心里,没有过别人。我确定。”

“嗯,”莫小可勉强挤出一个笑,到底也狠不下心不管,“我这就过去接……叶先生。”

叶先生这次听话了。

倒不是他想听话,只是阿姨给莫小可开了门,而他发着烧又没吃东西,和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女人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我自己能走,莫小可,你能不能放开我?”被莫小可拦腰架着,叶栩气若游丝地抱怨。

莫小可不说话。

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都是脆弱的,叶栩没有再挣扎,反而趁机深吸了几口气。

这么多年了,莫小可没有换洗发水,还是他喜欢的树叶的味道。

叶栩闭上眼睛。

从接人到挂号、排队,除了必要的预问诊,莫小可一句话都没有和他多说。

医生检查得很详细,又仔细了解了平时睡眠情况、饮食是否规律、有没有经常出现便秘或者腹泻,叶栩回答得都不太上心,因此被对方狠狠训了一顿。

莫小可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医生,”等叶栩输上液,莫小可又返回了急诊室,“我这位朋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抑郁症导致这些身体反应?”

医生想了想,点头,反问,“他有抑郁症吗?系统检查过没有?”

莫小可摇头,“不肯看。”

“那最好系统检查一下,如果已经出现了身体反应,”医生皱起眉,“那说明持续的时间应该比较长,而且很可能是中重度了。”

中重度抑郁症,这个词和叶栩联系在一起,莫小可很难接受。

夜风微凉,她站在窗口吹了好一会儿,又拿出手机,从某个读书APP上下载了一本相关专业书籍。

回到输液室,叶栩半靠在床头,睁着眼睛正望向门口。

四目相对,男人很快移开。

“叶栩,”莫小可在他床边坐下,“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上次那个女孩子,真的是你女朋友?”

叶栩看向她,“和你有关系?”

莫小可点头,神情认真,“有关系的。”

叶栩挑挑眉。

“我想过了,如果她不是你女朋友,那么,”莫小可的脸颊微微泛红,表情却没变,一字一顿地说,“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如果是呢?”叶栩的脸上带着戏谑。莫小可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好像他们的曾经,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笑话。

可明明当时,两个人都那么认真。

“如果是……”莫小可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我希望你们能彼此珍惜,好好幸福。”她说着,努力弯起唇角,“我也该去认识新的男孩子了。”

事实证明,让别人难过的人,势必会遭到反噬。

叶栩体会到了,油腻上司郑祥林迟早也必须体会。

隔了几天,莫小可在医院代问诊,偶遇郑祥林和他身后跟着的冯佳。

这两人一起出现,惊得莫小可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冯佳也很尴尬。

“郑总这两天有点咳嗽,我陪他来检查一下。”她解释。

莫小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被迫营业了。要不然,郑祥林一不残废二不是七老八十,看个咳嗽还需要人陪?即使需要,她一个脚还没好利索的女下属,哪轮得到她?

“郑总您好,我是陪诊师莫小可,”莫小可一本正经地递过去手机,“这是我们平台的APP,不如您收藏一下,有需要平台上很多同事都可以为您提供陪诊服务。”

郑祥林瞥了她一眼,傲慢地抬起下巴,“用不着。”

“我们比冯佳专业,”莫小可进一步解释,“而且您别看我小细胳膊小细腿,我是练武术的,就算您中风偏瘫,我都能给您扛到医院来。这一点冯佳肯定不行。”

“你说谁中风偏瘫呢?”郑祥林不乐意了,“我才四十岁,中风偏瘫?”

“哦,不好意思,看面相我以为您五十多,”莫小可表情真诚,“但没关系,偏瘫中风近年也逐渐年轻化了。您存一个,万一需要呢,存一个没坏处。”

“冯佳,你这朋友哪来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她吧,一点情商也没有。”郑祥林转身看着冯佳。

冯佳赶紧小心翼翼道歉,低头的瞬间,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她还真不知道,莫小可也会认认真真怼人。

其实冯佳挺希望郑祥林检查出什么大病,如果没有他,上班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熬。但很遗憾,许是应了那句话,祸害活千年,郑祥林身体倍儿棒,只是轻微的上呼吸道感染。

忍了又忍,等把人送回家,冯佳觉得自己必须得请莫小可吃一顿了,于是两人晚上约了饭。

“我有没有给你惹麻烦?”坐下后,莫小可问。

她有点后悔自己今天逞口舌之力。

“麻烦就麻烦吧,”冯佳苦笑,“就算你什么也没说,我的麻烦也不会少。”

“他还纠缠你?”

“反正就那样,大半夜打电话。我要是不接,就让我吃点苦头,敲打敲打再给颗红枣。”

说到这,冯佳自己都觉得灰心,“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杂,有价值的事一件没有。我才二十五岁,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火锅店氤氲的热气中,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赵雪芬坚决反对冯佳辞职,冯佳也只有熬着。

至于性骚扰、PUA什么的,和父母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大概还会被要求从自身找原因。

本来以为忍忍就过去了,直到冯佳接到出差任务。

“都有谁?”冯佳小声问隔壁桌的小周。

“听说是你我、张主管、郑总。”小周用手拢着嘴,“你还好,可以住个单间,我就惨了,张主管打呼噜,”他摇摇头,“别提了,跟打雷似的。”

其他话冯佳没注意,只听说除了自己和郑祥林还有别的同事,心就放下了。

让她预想不到的是,到了机场,根本就没有张主管和小周,只剩下冯佳和郑祥林。

“他们呢?”冯佳有些慌张,不停左右张望。

“谁?”郑祥林挑眉看她。

似乎被冯佳的慌张取悦,他甚至笑了。

一瞬间冯佳突然明白,自己被这个中年男人套路了。下一秒,小周发来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们确实出差,但时间不同,目的地也不同。

“小可,他肯定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找了个借口躲进洗手间,冯佳发消息给莫小可。

“这个工作必须你去吗?”莫小可问。

“应该不是。”冯佳咬唇,“可我总不能说不去吧?那不就撕破脸了吗?”

“撕破脸会怎样?”莫小可没有在这种公司里工作过,她是真的不懂。

“被穿小鞋吧。干的最多,奖金最少,谁都可以给你脸色。”

莫小可笑了,“那不就是你现在这种情况吗?还会更糟糕,他能把你开除吗?”

开除?冯佳认真想了想,这倒不能。在一家大型国企,只要你没有贪赃枉法,没犯政治性错误,谁能把你一个最底层的小员工怎么样呢?

“不过,”莫小可又说,“如果你不想离职,还是尽量和平相处吧。守住底线,让对方看清楚你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女生,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我明白,只是,”冯佳咬唇,“想到要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就……”

她没说完,但莫小可能想象。

一个中年男人想要对付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办法不要太多。况且郑祥林还有职务上的便利。

“要不然,你自己订另外一家酒店,就说恰好有同学在B市,晚上住同学那,也给公司节约差旅费。”莫小可建议。

“这行吗?”

“难道你愿意住在他隔壁?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老色鬼就会找借口钻到你房间……”

“不愿意!”冯佳全身一抖,想起郑祥林的样子,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于是她快速下单订好酒店,出去汇合的时候也做出为难的样子,“郑总,我正巧有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在那边,她让我今晚住她家……”

郑祥林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冯佳几乎以为他会拒绝。

“那就去吧,老同学难得见面。”郑祥林却只是笑了下,“不过今晚还有工作,告诉你同学,你需要晚一点到。”

郑祥林所谓的工作,就是分公司宴请。

一桌十个人,只有冯佳一个女的,她立刻感到了危险。

“郑总,这是你的美女下属吗?那我可要敬一杯了。”入座没几分钟,分公司的张总便把目光转到了冯佳身上。

冯佳一怔,桌面下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

有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这家伙是受了郑祥林的指使来灌醉自己。

“算了算了,女孩子喝不得酒。”郑祥林却摆了摆手,“由我这个做领导的替她喝,张总您看给不给郑某人这个面子?”

“郑总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张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一圈,打起了哈哈。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接二连三。只不过不管对方说什么,郑祥林一概挡在前面。次数多了男人们便开玩笑,说郑祥林为了英雄救美也是够拼的。

冯佳很尴尬。

“冯佳,下午你不是说胃疼吗?要不先回去休息吧。”郑祥林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转向冯佳。

我什么时候说胃疼了?冯佳正愣神,就见中年男人对她眨了眨眼睛。

郑祥林这不会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虽然不敢相信,但冯佳还是果断站了起来。毕竟如果再呆下去,指不定哪一杯酒就推脱不过去了。

回到自己订的酒店房间,她打电话给莫小可。

“你说我之前是不是把郑祥林想得太坏了?他虽然骚扰过我,但应该还不至于做得那么过分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莫小可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的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之后的几个小时,郑祥林果然没有再联系她,冯佳的精神也渐渐放松下来。

没想到就在她已经洗漱好爬上床的时候,分公司的人打来电话,说郑祥林喝多了,让冯佳去接。

“能麻烦您安排人送郑总回酒店吗?”冯佳咬着唇问。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也倒下了好几个,我分身乏术啊。再说郑总是为了谁喝成这样,冯小姐你应该最清楚。”对方客客气气把事情又推了回来。

冯佳无奈,只好咬着牙去接郑祥林。

郑祥林满脸通红,一路上虽然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却半点也没故意往冯佳身上靠。

这让冯佳更加自责,总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她原本打算把他送到门口,自己就找理由撤退。可郑祥林这样子,又让冯佳觉得说不出口。

于是冯佳帮郑祥林开了门,把人扶了进去。

她正想告辞,没想到郑祥林突然抬手,把她推到了墙上,随后中年男人滚烫的身体就压了下来。

“冯佳,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郑祥林带着酒气的嘴凑上来,“我本来想等你接受我。可是你看看,你这固执的小东西。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做了我的女人……”

“啪!”

郑祥林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冯佳已经努力抽出胳膊,给了他一巴掌。

“你打我?”郑祥林有些不敢置信。

他之所以盯上冯佳,除了冯佳长得确实很合他胃口,另一个原因就是她看起来性格软弱又没有靠山。

想到这样一个年轻女孩竟然敢动手打自己,郑祥林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你竟然敢打我?”郑祥林猛地抓住冯佳的手,身体用力压下去,“今天我倒要让你看看,男人和女人体力上有多大差距。”

“你放开我!”冯佳挣扎起来。

可精虫入脑的男人哪里会放手,相反,她越是挣扎,对方就越兴奋。

“冯佳,你跟着我没坏处。这么长时间你还不明白吗?我能让你事少钱多,也能让你升职加薪,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信你摸摸,我已经忍不了了。”

男人喘着粗气,边说边在冯佳脸上脖子上胡乱亲着,还拉着她的手往下走。

冯佳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郑祥林挡着房门,所以她出不去,只好转身迅速退进洗手间,把门反锁上。

“冯佳,”郑祥林在门外说,“你最好乖乖出来。看在你年轻不懂事,我可以原谅。真撕破了脸,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可听见这话,冯佳原本惊慌失措的情绪,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好处,但就像莫小可说的,郑祥林能把自己怎么样?最多不就是看脸色、穿小鞋、没有奖金、不涨工资吗?难道会比给一个四十岁有家室的男人做情人更糟糕?

想到这,冯佳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郑总,”她说,“我一直很尊敬您。您是有家庭的,也请您自重。”

“自重什么?我需要自重什么?”郑祥林用力拍打着洗手间的门,“冯佳,你知道一个男人,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保证不了,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吗?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给你。”

“郑总,您误会了。我无意成为您的情人,也希望您不要再逼迫我。请您立刻离开我的房间,您刚才的行为,我可以报警告您意图强奸的。”

“那你告啊?”郑祥林却笑起来,“成年男女之间,你看别人是相信强奸,还是相信我们两个人酒后乱性?”

“我没有!”

“谁知道你有没有?”郑祥林笑得更得意,“一无所有的县城姑娘,为了个人前途爬床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侮辱人!明明是你长期以来一直给我打电话对我进行性骚扰,”冯佳气得眼眶通红,“我不同意你就在工作上给我穿小鞋。”

“我就给你穿小鞋了,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听话能怪谁?”

冯佳停止录音,然后把音频文件分享给了郑祥林。

“郑总,您最好听听您都说了什么。”她背靠着淋浴房,身体微微发抖,却努力镇定下来,“您也不希望您的妻子,或者集团领导收到这份录音吧?”

郑祥林一顿。

很快,门外响起两个人刚刚的对话。

“你阴我?”男人咬牙切齿地说。

“我只是为了自保。”冯佳的眼泪掉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我做错了什么?入职以后,我对您恭恭敬敬,在部门里也是小心翼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们一个个这么欺负我!”

“我要求调部门,这个你去想办法。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就是个小职员,我怕什么?丢了这份工作能饿死吗,就算饿死,能比跟你上床更屈辱吗?”

外面没有再说话,许久,冯佳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小可,”刚进入梦乡的莫小可被语音电话吵醒,那边传来冯佳的哭声,“我刚刚差点被强奸!”

莫小可忽地坐起来,“你们领导?”

“嗯。”

“这个禽兽!那你现在怎么样?”

“我不知道,撕破脸了。”冯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现在我该怎么办?”

莫小可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可她总觉得,邪不压正,既然已经有了证据,如果对方再动一下,当然是果断报警。

能用法律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躲在角落掉眼泪呢?

好在郑祥林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走到今天,他输不起。

第二天一早,冯佳接到小周的电话,说他们那边需要她现在过去配合,郑总已经同意了。

冯佳没有和郑祥林打招呼,直接拿起行李,飞了过去。

出差结束后不久,人力资源部通知冯佳,市场部有一个宏观分析岗位缺人,因为她是学经济的准备调她过去。

冯佳当然同意。

搬工位那天,小周私下里恭喜了冯佳,说这个岗位很多人盯着,毕竟是业务部门,比他们这些职能部门更核心,收入也更高。谁也没想到这个职位会落到冯佳头上,还试探着打听她有什么渠道。

冯佳看见不远处赵姐支棱着耳朵偷听,于是轻咳了一声,模棱两可地说,“大概是运气好吧,毕竟很多师兄师姐都发展得不错。反正以后好好干呗,争取不给母校抹黑。”

她这话说了,又好像没说,赵姐和小周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许久后的某一天,莫小可听说,冯佳跳槽到一家知名外企。

不知道是不是郑祥林那件事给了她勇气,她逐渐学会对PUA进行反抗,也学会对父母的意见说“不”。

后来,集团的工作已经不能带来新的学习和成长,加上这种氛围她一直不喜欢,冯佳便把简历给了猎头公司。

而她也最终获得了更好的机会,和渴望已久的,公平的职场环境。

“那你妈会同意吗?”莫小可问。

冯佳笑起来,再也不是当初小心翼翼的样子。

“没必要让她知道呀。毕竟这是我的人生,不是吗?”

是。

莫小可在心里说。

事业和爱情,总要有一个,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吧。

相比爱情,事业容易掌握多了。

这是她的切身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