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问道于天，西楚剑歌（二）
另一边。
百里东君眼神炙热，此刻耳边却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心中只有一个炽热的声音，我要这柄剑！
无双城那边，成余老爷子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旁边的年轻人已经兴奋得满脸通红。
台上魏亭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魏长风笑了笑：“父亲与无双城交好，知会了他们我的不染尘，我却也有私心，所以知会了灼墨公子和凌云公子。请父亲见谅，毕竟我此生可能都造不出下一柄仙宫品的剑了。”
无双城的年轻人终于站了起来：“成长老，吾等剑客，不求名剑，但求有对剑之人。今日来了，若只是拿了一柄剑回去，那才是真正的遗憾。”他纵身一跃，拔出了腰间之剑，站到了台上。他的剑很特别，剑首之处竟有微微的弧度。
“水月剑。”温壶酒笑道，“无双城不咋地，这个弟子还真的不错。”
“无双城，宋燕回，前来求剑。”宋燕回对魏亭路和魏长风行了一礼，随即转过身，“有幸能和几位公子交手，荣幸之至。”
可五位公子却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台的打算，因为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走到了台上，虽然整个人醉醺醺的，步伐不稳，感觉随时都会摔倒。
顾剑门心底打趣着，‘小师弟倒是喜欢喝酒，更擅长酿酒，只是这未免有些过于贪杯了，希望以后不要因此出了意外。’
“这位百里小公子，我们的小师弟，真是有趣啊。”雷梦杀感慨道，“只是……他的剑呢？”
宋燕回面有不满，但仍恭敬地问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百里……”百里东君打了个酒嗝，身子晃了晃，“百里东君，东君你知道嘛？”
“百里东君？”宋燕回微微皱眉，是从未听过的名字。
宋燕回一心练剑，鲜有耳闻，可是成余听过，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镇西侯府，偏偏也是完全不怕无双城的一个存在，更是个不能招惹的存在。
“来吧。”百里东君一挥拳头，“一决胜负吧！”
宋燕回点了点头：“只是我们此番不是对决，而是试剑，敢问阁下，你的剑呢？”
百里东君看了看空空的拳头，也是愣了一下，随即低声惑道：“是啊，我的剑呢？”
“给我剑！”
雷梦杀笑了笑：“朋友一场，就给他吧。”
清歌公子洛轩犹豫片刻，被顾剑门拦了下来，“我有一剑，名叫‘月雪’，借小公子一用！”
顾剑门看出洛轩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还是主动上前把事情揽了下来。
他右手一挥，将腰间长剑月雪飞了出去。
“好剑！”百里东君一把接住了剑，但好像气力不够，被逼得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台下众人齐齐摇头，温壶酒伸手扶额：“真是丢人啊。”
百里东君的醉态在温壶酒、雷梦杀、王一行等人看来，不过是一笑置之，可在宋燕回的眼里，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若被你拿了剑，是对剑的亵渎。”宋燕回手中水月剑挽了个剑花，瞬间便刺了出去。
温壶酒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退去，他甚至几乎忍不住就要一掠而起，只是无双城的成老爷子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既然上了台，也需有下台的准备。”
“成老爷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如果他受伤了，会发生什么。”温壶酒冷笑。
成余也冷笑了一下：“镇西侯府不怕无双城，我无双城也能做到不怕镇西侯府。”
“不怕镇西侯府？难道就不怕我现在就下毒吗！”温壶酒右手一挥，毒气四散，起身掠去。
成余瞬间没有了好脸色，也失去胆色连忙后退抵御，吼道：“温壶酒，你是要毒死所有人吗！”
“你最好祈祷姓宋的小子下手知道分寸，不然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温壶酒大发雷霆，显然不再继续做那大好人了，这可是当初可以毒死一整座城的人的主儿，怎么可能被威胁。
八公子这边，雷梦杀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快的剑法。”
在他们看来，那一剑百里东君是决然避不开的。然而百里东君持着剑，整个人往后一滑，堪堪避开了那一剑，他脚下步伐极快，动作行云流水，并无狼狈之态。
他打了个酒嗝：“厉害，厉害！”
“这步伐，比起刚才的影宗传人也不逊色。”王一行赞叹道。
“这是镇西侯府世子爷的三飞燕。”顾剑门向几人解释道，特地留意了洛轩的神态。
“洛轩，我记得令尊好像和镇西侯世子曾经一起结拜，闯荡江湖的？”顾剑门转身询问道。
洛轩紧了紧手中玉笛，点头回答，“是的，父亲当年和世子殿下确实是义结金兰，我们两家也算世交。”
“难怪看你刚才一直心不在焉。”顾剑门也没有继续追问。
台上。
宋燕回一愣，便又出了一剑，又被百里东君轻松躲过，他终于不再轻视对方，手中之剑又快了几分，他的剑招极为干净利落，一起一剑并无花哨的动作，却又是干净利落的……那么好看！
“果然是天生剑胚。”顾剑门感慨道，“生来就是练剑的材料。”
雷梦杀捂嘴偷笑：“天生贱胚……怎么感觉像是在骂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轿中的柳月公子笑道。
“喂，小黑，你怎么不说话。”雷梦杀望向墨尘公子，却发现他身上的剑气一点点地升起，雷梦杀挠了挠头，“这么着急就要上场了？”
几位公子，其实只有墨尘公子是真正的剑痴，若真要取剑，也是非他莫属，尽管顾剑门也用剑，但月雪也不失为一柄绝世剑。
“也对，拿过来涂成黑色，也不是不行呀。”雷梦杀朗声高呼，“百里小公子，不会用剑，下来一起喝酒啊！让我们小黑上去帮你报仇！”
“雷梦杀，少说两句，不会有人知道你不在的。”顾剑门打趣，“你不觉得小师弟他体内气息变了吗，或许这个镇西侯府的独苗当真会武功剑术呢！”
“出剑！”宋燕回怒喝道，百里东君脚下步伐奇快无比，竟躲过了他的十余剑，但是宋燕回分明留有余手，他终于按捺不住了，“若你再不出剑，我就不客气了。”
百里东君一边望着手中之剑，一边发着呆：“出剑？我会剑术吗？我好像不会剑术啊？”
“过分了！”宋燕回一剑划破了百里东君衣襟，剑气瞬间暴涨。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见过一场剑舞。
他确实会剑术，还是世间最好的剑术。
他再度睁开眼睛。
百里东君的眼神猛地变得清明无比，他喃喃道：“我记起来了。”
他将那柄顾剑门借予的月雪剑猛地举起，挡住了宋燕回的必杀一击。
温壶酒眉头也是一皱：“怎么挡住的？”
顾剑门笑了笑：“自然是用剑挡住的。”
百里东君手轻轻一抬，将宋燕回挡了出去，他看着手中的月雪剑，眼睛越来越亮：“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会剑术的，师父在梦中教过我！”
他身子猛地一旋，长剑一挥，将宋燕回逼退三步。
宋燕回心中一惊，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一剑。
“没错，就是这个剑法。”
百里东君又出了一剑，他仿佛是一个失了忆的剑客，在每一次对决中，回顾着自己的剑法，一剑又一剑，连出了五剑以后终于变得越来越熟练，终于不再看剑，而是看向了宋燕回。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
他纵身跃起，剑若游龙，步踩莲花，一瞬间逼得宋燕回只有招架之力。
“小黑，你干嘛！”雷梦杀一惊，他旁边的墨尘公子腰间的长剑忽然振鸣了起来，似乎瞬间就要脱鞘而出。
“这剑术……”墨晓黑声音微微颤抖。
“真的是那传说中的剑术？”柳月公子掀开了轿中的一帘。
顾剑门感慨道：“出现了，月雪，你这次运气挺好！”
‘西楚剑歌！名不虚传！’
洛轩脸色微变，留意四周，发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台上这个少年身上，嘴角多出一抹笑意，‘还不错。’
成余老爷子也惊了：“这剑术……”
温壶酒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温壶酒现在也不继续发怒了，转而开始慌乱，‘难道顾剑门真的看出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这下出大事了，不知道侯爷知不知道？’
看着身边那些剑客们痴了的表情，雷梦杀略加思索：“百里东君这家伙，用的莫非是那套剑法？”
顾剑门拍了拍雷梦杀，“没错，就是你想到的剑法，西楚剑仙的成名绝技，你还对这些有所了解，雷家堡可是不允许习剑的。”
洛轩的眼神一直跟着百里东君手中之剑，喃喃道：“西楚剑歌，问道于天。”
“剑就是剑，歌就是歌，我只看到了剑，没有听到歌。”雷梦杀说道。
“那是因为唱歌的人死了，世间便只剩下这一剑，问道于苍天。”洛轩说道。
雷梦杀这才想起些什么，沉吟道出：“当年一剑对九千破风军的西楚剑。”
“西楚儒仙咏歌，剑仙持剑，洛桑城头，一剑一歌对九千破风军。一日之后，那儒仙口吐鲜血，殒命于城头，剑仙长剑折首，染血于沙场之上。洛桑城破，西楚亡国。当年世间唯一能与咱们师父媲美的剑客自此陨落，天下间也再也见不到这‘问道于天’。”顾剑门补充说明，他不是不向往这样的剑法，而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剑才是唯一的道。
“这个传奇我也听过，我不是剑客，没有你们心中那么多感慨。我只有一个问题。”雷梦杀望向台上，“百里东君为什么会这个剑术？”
“准备准备，我们要动手了！”顾剑门松了松筋骨，“洛轩，我去把琉璃接到你妹妹那边去哈！”
“没事，也让她见见三嫂！”洛轩此刻眼神一直注视着场上那个少年，又扭身望向自家妹妹，笑了笑，“好，我陪你一起！”
顾剑门直接飞起，牵着晏琉璃的手，就朝那边过去。
那边，洛言缕早已收起玉琴，微笑示意，“兄长，顾三哥，这位是？”
洛轩简单介绍道，“三嫂，晏琉璃。”
“舍妹，洛言缕。”
顾剑门轻声道：“言缕，你先帮我照顾下。”
“没问题，不过恐怕需要三嫂来保护我了。”洛言缕简单应下。
“琉璃，一会儿来接你！”
晏琉璃有些微恼，“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嗯！”顾剑门难得实在一回，给晏琉璃都整得有些不适。
洛轩有些听不下去，悄悄靠近妹妹，轻声道：“妹妹，你觉得西楚剑歌怎么样？”
“绝世剑舞，当得起风雅二字！”
洛言缕的眼珠又重新回到场上那正在舞剑的飒沓少年，绝世剑歌，剑化游龙，步履莲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