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吾兄昏了头
盖里斯对蒙特雷村的走访调查算是彻底结束了,结合自己曾经的经历,以及上一世的认知,盖里斯对耶路撒冷的农村了解程度,敢说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贵族老爷了。
如蒙特雷村这种,他们祖上跟着十字军老爷们一起入过关,为收复圣地做过一份贡献,在宗教层面上虽然说是完全的自由人,但就生活状况来说其实很难评判。
他们确实是要比之那些靠近庄园的穆斯林农奴们生活要好上不少,在宗教层面上是完全的、纯粹的自由人。并且还能通过自由的垦荒、从而相继成为自耕农,过上相对富足的生活。
对于这个群体来说,十字军领主一方面因为距离过于遥远,没有将他们纳入庄园体系下的直接管理,另外一方面则是基于对基督的信仰,和其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尚武传统,使得这些自耕农群体可以诞生优质的兵员。
因此领主们,通常来说不会过多干涉这些村庄,至多是达成一些封建契约。
如蒙特雷这样的村子,每年要缴纳许多赋税,提供部分优质兵员参与领主的军队训练。而相对的,外约旦的领主也要承担对斯卡尔村、蒙特雷村的保护义务,尽力确保这些基督徒村庄,免受贝都因人的袭击。
当然,农民同领主之间达成的所谓契约,有什么约束力吗?
面对一些愿意尊重传统的领主时,过往的契约还算是有些用处,可一旦摊上雷纳德这种,能一边杀着异教徒,一边放任异教徒在自己领地里屠杀抓捕奴隶的类人领主,那么或许那些过往契约便是连拿去擦屁股都嫌硬。
虽然说,在耶路撒冷王国,因为宗教和民族等多重身份的关系,加上耶路撒冷这里的特殊情况,大多数基督徒村庄其实不是很好的能认清自己属于被统治阶级。
毕竟封建统治有着封建统治的温情脉脉,虽然说这温情脉脉只是遮掩冲突的遮羞布,可对于某些强调宗教、民族的人群来讲,就看不透那层纱布。
但对于蒙特雷村、斯卡尔村这样的村庄来讲,他们就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毕竟摊上雷纳德这个老毕登,从未在自己的领地里去展现过他的温情,但凡脑子没生锈,都清楚自己只是对方案板上的肉,雷纳德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当然,即便有着清晰认知,也不代表有能力去改变,哪怕不少村民其实有着祖上传下来的武器或盔甲,但那些生锈玩意在面对包税人的私兵,在面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重步兵时,以乌合之众对训练有素,只会是一边倒的溃败。
那些胆敢抗争的村子,已经有不少都惨遭毒手了!
但这回不同了,一个圣人、一个能够眨眼间徒手杀人、一个能两个呼吸间踹倒七八个壮汉的基督亲弟来到了他们的村庄,天哪!这是多少代人才修来的福分啊!
村里的众人,在听闻盖里斯打了包税人侄子,也就是那个到处敲诈勒索不干好事的费萨尔后,便意识到要变天。
而这些日子里,盖里斯也不断的在村子里宣传天堂的面貌,告诉大家伙好日子快要来了哩!
只不过,哪怕有不少人,在卡多索的示范下,愿意站出来跟随盖里斯,可更多的人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毕竟在有盖里斯的带领下,弄死个包税人他们其实还是有胆子的,可一旦考虑到包税人身后的领主雷纳德时,他们就犹豫了。
讲实话,村民们因为自身见识不足的缘故,对很多事物都缺乏清晰认知,就比方说他们其实一直分不清耶路撒冷王国和罗马帝国哪个面积更大……也分不清阿拉伯人和突厥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耶和华和耶稣之间的关系,都有些讲不清。
一个长久以来都在统治他们的残暴贵族领主,和一个展现了奇迹的新千年圣人,不少村民还是有些茫然失措,不晓得哪个能赢。
而他们却又是谁赢帮谁。
自然是不肯轻易下注,跟着盖里斯去干掉脑袋的活。
当然,他们同样也不会主动去和盖里斯敌对。毕竟,雷纳德会杀人,盖里斯同样会杀人,他们可不觉得盖里斯是什么好好先生。
……
晴空万里无云,伴随着夏日的到来,气温开始回升,便是村口的河流也渐渐水位下降。
包税人艾哈迈德的到来,比之盖里斯想的要晚上些时日,也不晓得他这些天干嘛去了。
而当十名披着盔甲包着头巾,持握刀盾枪弓的士兵,护卫着那个膘肥体壮的艾哈迈德来到村庄时,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个村子,有些过分安静了,便仿佛早早的得知了艾哈迈德将要到来,因此各回各家、收拾好东西,自闭家门。
这样的举动让艾哈迈德觉得有些可笑,毕竟“风能进,雨能进,领主的税吏便能进。”乃艾哈迈德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关门又如何?直接拆门不就行了!
只不过在艾哈迈德拆门之前,他留意到在这个村子的晾谷场上,似乎有不少人正在集会的样子。
一个青年人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正大声的宣讲着什么。
“昔年吾兄,曾言: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要我说,这是吾兄昏了头!他给凯撒交的每一分税,都变成了射向他门徒信众的箭矢,叫他被挂上了十字架!”
“后来使徒保罗又曾言:你们纳粮,也为这个缘故;因他们是神的差役,常常特管这事,凡人所当得的,就给他。当得粮的,给他纳粮;当得税的,给他上税;当惧怕的,惧怕他;当恭敬的,恭敬他。”
“要我说这也是放屁!天下一大家,人人皆乃天父皇上帝所造,人人皆乃兄弟姐妹!凭什么就要让我们这些天父子民,要去向另外一些天父子民惧怕、恭敬、服从?!他们有曾被天父膏立过吗?我在天堂时,怎么就没曾听出天父有这意思?!”
盖里斯当然清楚天兄之死,在经书中的记载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不妨碍他为了自己的观点,而刻意凸显“凯撒”的存在。
他需要反对世俗的暴政,需要反对“凯撒”所代表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