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围猎
月明如水，阁楼之上，只剩曲季童的残尸静静地卧着。
污血从血肉之间析出，顺着房檐的间隙滴滴答答淌在地上，淌得久了干脆就凝结出一道血块反倒把后面的污血拦住。
一个黑影跃步上楼，是陆章又折返了回来。
“想着血肉点的事，差点忘了，堂堂妙手园长老，还身兼六甲帮的暗子，身上总不会没点好东西吧。”
把躯骸和衣物分开，陆章在曲季童衣袍上下一阵摸索，除却玉石锦囊之类的装饰，就只摸出来了三样东西。
一个妙手园标配的深色硬木药盒。
里面放着一枚青玉色丹丸，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半点丹香也无。
陆章在药理上的钻研实在不多，又闻不出味道，当下也只好先收进怀里。
还有一块原本悬挂在曲季童腰间的木牌，上面刻着几个形状奇特的棱形，应该是六甲帮的标识。
“如今高盈里已经被围成了铁板一块，曲季童想要顺利离开，估计就是打算仰仗这枚木牌。”
“在曲季童的死讯被报告上去之前，我若挂着这块牌子，应该也能不起冲突，安然离开。”
最后一样还算有用的东西，是曲季童收在怀中的一沓金叶子，竟侥幸避过了陆章的刀锋，近乎是完好无损。
一张金叶子约莫是一两黄金。
陆章连续翻看了数张，这批金叶子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作坊，成色都极好。
如果普通的金叶子一张能兑十两白银，这种成色找着合适的买家，兑到二十两恐怕问题也不大。
“那这么一沓……”陆章稍稍点了一下，面上不觉露出苦笑，“足有十二张，不过是来高盈里出趟任务，随身带的钱财就已经超过我全部身家。”
“罢了，有这么一大笔钱，至少等涿州的商队来了，给阴血秘术和硬功采买药补的钱是不愁了。”陆章撕了一块破布把这一沓金叶子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收进衣襟深处。
脚下血泊倒影出头顶明月的影子，反射出妖异的红光。
陆章侧耳倾听了一会街巷之间传来的动静，再度翻身离开了这处阁楼。
……
钱倡座下耿护法，领着一队帮中弟子，穿行在熊家巷之中。
自从那夜陆章来过后，几经试探，六甲帮的人终于确定，巷道中的邪祟已经彻底消失，夜晚的熊家巷也就此从高盈里的禁地名单上除名。
耿护法倒拎着一把圆环状的奇门兵刃，一言不发。
由他们三个阳血境护法分别带领的，都是六甲帮在高盈里的精锐，专责在相对靠内的地带负责游走策应，一旦高盈里边缘的弟子发出信号，他们就会蜂拥而至。
有吕宏的前车之鉴，耿护法始终都是绷紧了神经，也因此，凭借着阳血境武者敏锐的听力，他在踏入熊家巷不过数十步后就察觉到了不对。
“脚步声似乎有些怪异？”耿护法愈加心头犯嘀咕，注意力愈发集中。
帮中弟子不是朝廷的军队，哪怕是武者中的精锐，也很难做到令行禁止，前后统一，因此大多数帮众的脚步声应该是亢奋、嘈杂甚至紊乱的。
“都停下！”耿护法再忍不住，回头皱眉高呼。
果然在帮中弟子们错乱着停下的脚步声中，耿护法抽丝剥茧终于察觉到了那股异样感的来源。
寂静冬夜里，似乎一直都有一道和寻常弟子不同，沉稳踏实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个步子的大小都一般无二，却始终牢牢地辍在众人身后。
耿护法咽了一口口水，后脊骨一道凉气吹上来，呼得大脑冰凉：“莫不是熊家巷的邪祟又回来了？”
“护法，出什么事了。”一个心腹察觉出了耿护法表情的异样，凑上来小声问询。
“没事，继续走吧。”若真的是熊家巷里的邪祟又回来了，哪怕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耿护法嗓音有些干涩，连声催促再度启程的帮众加快脚步。
回过头来走在队伍最前头，耿护法心中咂摸方才看到的情景，突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不算他在内，他带出来的这批人马该有二十三人。
如今细细回忆，虽不能十足肯定，但他方才和那心腹交谈时，队伍里似乎是，二十四人？
耿护法猛地回头，细细点数。
一、二……二十二……
“呼……”耿护法长出一口气，果然是看错了，后面跟着的只有二十二人而已。
“不对！”一个激灵，浑身被冷汗浸透，耿护法如梦初醒，“这次是少了一人！”
“谁！是谁！”发展到此时，他早已意识到这绝不是熊家巷的邪祟闹出的动静，表现完全不同，可不是那个邪祟又是谁？
谁能悄无声息地做到此事？
巨大的恐怖压上心头，耿护法不觉有些失了方寸，右手手持圆环，大踏步走在人群中，左手随意抓过手下的弟子来，口中疾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护法你在说什么，兄弟们怎么了？”
“护法！”
帮中弟子也慌乱了起来，脚步愈加杂乱，那心腹有心想要靠近耿护法，却畏惧那圆环，有些迟疑。
正在此时，耿护法耳边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
就像那道脚步声一样不紧不慢，却不可动摇：“你知道钱倡在哪么？”
“啊啊啊！”
心神绷至极限，耿护法分毫犹豫也无，青筋绽开，手中圆环向耳边扫去。
“嘁。”陆章不满地轻哼一声。
一只巨掌并指如刀略过圆环的锋刃，硬生生插进了眼前这中年男子的脖子，手腕转动，脊骨崩裂，硬生生在耿护法的喉间搅出了一个大洞。
凄厉的怒吼飘散在风中。
可耿护法的眼神里除了恐惧，竟还能隐约看到一丝终得解脱的心安。
一点火光从耿护法摆放在腰间的左手处飞速升空，飘荡到了最高处，于众人头顶散成一片红云，照亮了下方的黑夜。
红光落下处，熊家巷中再无一个活人的影子，只余下二十四具尸身横陈。
隔着长街巷道，六甲帮高盈里堂口中，天边红云把钱倡的眸子映得通红，数不尽的戾气自其中钻出。
半晌，钱倡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