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莲蕊深处
辛蕊黯然地看着头顶的太阳,眼睛都被刺得花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然后低下头揉揉发疼的眼睛,再看看手里的那串项链,心里说不出的乱。
“已然是正午了,该来的都会来的,该走的也都会走的。”大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对着太阳说,又似乎在对着辛蕊说。
“是啊……正午……”辛蕊符合着,语音里有着无限的怀念与遗憾,还有更多的不理解。正月初一的正午,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也没听新闻说有什么天文现象发生啊?
大师听了辛蕊的语气,又摇了摇头:“施主,还是放不下。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要说放下,谈何容易?要说不放下,却又如此的不甘心……”辛蕊说的正是她的心境。
对于自己曾刻骨铭心的爱人,怎么能说放就放下呢?可是不放,正如聂云白父母说的那样,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守着这个“活死人”吗?本来辛蕊从聂云白受伤那天起就下定了守一辈子的决心,然而,什么样的决心,都禁不住耳边一刻不停的“风吹”啊,辛蕊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辛蕊害怕自己的这丝动摇,同时又害怕这一生的孤独守候,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做?所以,来求佛,希望佛能指点迷津,希望佛能救救她的爱人……
“缘起缘灭,不经历你是不会明了的,快了,快了,你会明了的……”大师念着阿弥陀佛。
“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快了?什么事快了?我会明了什么?”辛蕊云里雾里的,实在参不透大师话里的玄机。
“阿弥陀佛,老衲已将缘分交于你,是执著还是放下,全凭施主的意愿了。”大师施了个礼,“世外之物,不过水中月、镜中花……一切随心、一切随心……”
“……随心?!”辛蕊除了迷惑就是迷惑,什么都似乎听不懂了。
“是的,随心随性,你终究会真正寻找到属于你的心……”大师说完,然后转身离去,“随身携带,切不可馈赠他人,如若有违天命,祸不单行……”
“大师啊,这个项链到底是干什么用啊?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啊?”辛蕊又追着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严重?还祸不单行?自己的祸还少吗?难道还有比自己现在更痛苦的人吗?
“莲蕊深处,你会邂逅你自己……”大师的身影越来越远,只抛给辛蕊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释。
辛蕊望向渐渐模糊的身影,却忽然觉得那身影似乎感染了太阳的光芒,一下子光洁而又神圣得不可侵犯……辛蕊赶紧又揉了揉眼睛,再望去时,大师早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淹没了,没了踪影。
一定是看太阳看得太久,眼花了。辛蕊解释给自己听,然后望着手里的项链发呆——“莲蕊深处,你会邂逅你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自己天天与自己在一起,还用什么邂逅呢?
嗯,都说所谓的大师不是故弄玄虚,所谓的佛学就是把人弄得云山雾罩的,一句话,没有参不透的禅,只有参不透的自己;既然大师也帮不了自己,那就回家自己去“邂逅自己”吧!
可是,手里的项链怎么办呢?刚刚那位大师究竟是不是骗子呢?
辛蕊又反复把项链检查一遍,除了那些古怪的文字,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辛蕊于是又说服自己,既然来求佛,那么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也许,这串项链真能把自己的爱人唤醒呢……
回到家,辛蕊没有提有庙会上的奇遇,只怕一说起来,聂云白的父母又会黯然神伤。整个下午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些,一起包饺子、吃饺子,鞭炮的时候辛蕊不自觉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佛菩萨保佑赶走那些牛鬼蛇神,让自己的云白哥快点儿好起来……
入夜,辛蕊替聂云白仔细擦了脸,然后又重头到脚帮他按摩了一遍,这才筋疲力尽地躺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是的,一年半了,辛蕊无论工作多累,都没有间断过为聂云白做按摩。她不能让聂云白那原本强健的双腿因为缺乏运动而变得肌肉萎缩;不能让那双有力的臂膀失去原有的弹性。
那是一双在篮球场上纵横驰骋的双腿啊,可是此刻却木头一样直挺挺地瘫软在床上,一软,就是一年半!想到这些辛蕊就心如刀割,于是她就用力地为聂云白按摩,按得大汗淋漓也不愿意停歇——她多么盼望着自己的爱人能快点苏醒过来,然后立刻就能欢蹦乱跳的去打球、去骑车、去赛跑……
此刻,远处的炮竹声停歇了,人们大概都睡了吧,夜也应该睡了吧?
辛蕊静静躺在聂云白身边,一丝睡意也没有。一年多了,这已然成了她的习惯。虽然聂云白根本没有一丝意识,辛蕊也喜欢这样轻轻地搂着他,希望把自己的心跳传递给心爱的人,即使在自己睡熟的时候,也不间断对聂云白的呼唤;也只有这样,才会赶走一天的劳累,才会感觉心里踏实、暖和些。
把耳朵离聂云白的心脏更近些,感觉聂云白的心跳立刻像鼓点一样传来——辛蕊心里一疼,云白哥的心跳和生龙活虎时一样有力,可是为什么就听不到自己叫他呢?为什么忍心一个人睡啊睡的,把他的蕊蕊孤零零地丢在旁边?他不知道蕊蕊会怕吗?他不知道蕊蕊会无助吗?
一滴泪从辛蕊的腮边滑落。
她拿起今天庙会上祈来的那串佛珠项链,一股冰凉的感觉透过手指传入心脉,整个人不觉得精神一振,似乎所有的疲劳感都消失了。难道这个项链有提神作用?
辛蕊暗暗琢磨,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叨念阿弥陀佛,那位大师总是说“人在做,天在看”,到底天能不能看见?如果能看见,应该大发慈悲让自己的云白哥快点儿睁开眼睛,让他也看看,他的蕊蕊是怎么想他怎么爱他的,让他也看看行吗?
“莲蕊深处,你会邂逅你自己”,大师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是去求佛保佑聂云白的,那么大师赐自己这串项链又与聂云白有什么联系呢?这串项链真的会唤醒云白哥吗?好吧,信则有嘛,那就戴上它,让它保佑保佑云白哥。
一丝冰凉的感觉又从脖颈散发到全身,似乎正用那种冰凉赶走她心头的阴影,让痛苦在这一刻冻结,当阳光普照的时候,一切便都是快乐……
会快乐吗?还会有快乐吗?
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腮边滑落,悄悄地滑落,有那么一小滴晶莹不偏不倚跌进了那朵最大的佛珠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滋润着那干涸了千年的莲蕊,似乎要给予它生命、给予它活力……
脖子上渐渐有温热的感觉,然后又一点点向全身扩散。辛蕊叹了口气,亲吻了一下自己的云白哥,然后紧紧地搂住他,就像心灵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唉,冰凉的佛珠都能被自己的身体温暖,为什么自己的云白哥就感觉不到呢?睡啊睡,他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又有一滴泪悄然滑落,然后也不偏不倚地跌落进那朵莲蕊,只是黑暗中的辛蕊根本没有感觉到——那是聂云白流下的一滴泪……
夜静静地,这样温热的感觉真好,冬天的寒意没了,心里的寒意也渐渐远了。一丝困意袭来,辛蕊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浮现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那是谁家绽放的烟花,那么漂亮,竟然透过窗帘也能挤进房间,然后呈现出一朵美丽的莲花形状,粉红的花瓣、嫩黄的莲蕊,那上面,仿佛还挂着晶莹的雨露,栩栩如生……
辛蕊的眼睛被晃得花花的,她只觉得那光芒越来越大,似乎要把她和聂云白整个都包围起来,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层淡粉色的云雾里,似真似幻,是仙界吗?
辛蕊还没想明白,就见那朵莲花又穿过窗子,向外面漆黑的天空射去,一瞬间,没有月亮的夜空中又绽放了朵朵小小的莲花,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一朵最大的也是最美丽的莲……
下一刻,辛蕊还没来得及慨叹,她和他还有床,都消失了,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又一个清晨,一阵鸟鸣声将辛蕊从梦里唤醒,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真的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应该从云白哥发生意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突然,她的手被定格住,自己和云白哥的大床什么时候有了床顶了?而且周围还垂着粉红色的纱幔,床栏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古色古香的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蕊盯着周围的环境,呆愣愣的——不对!不对!完全不对!自己的云白哥哪儿去了?他不是每天都躺在自己身边,等着自己为他洗脸按摩吗?现在怎么没了踪影?难道他好了,出去散步了?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