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黄皮子
距四方村镇千里之外。
沧州府千秋城。
不似夜幕恍若白昼，入目尽是盛世美景，横纵长街灯火万象，门庭若市欢庆如年。
明日便是千秋城庙会的正日，然今夜之盛景就足以令许多人铭记心中，此时此刻人间蒸腾之气运已经攀至顶峰，在众人看不到的半空之中，已经氤氲出一幅盛世山河之气象。
城隍庙内，书房之中，千秋城城隍赵平令一双法眼流转神光，视线似乎透过众生表象从而窥见一丝真章。
见其气脉虽然鼎盛，然终只是昙花一现，千秋城中镇压山水之灵脉已然有亏空迹象，长此以往千秋城将再难有今日繁荣景象，只会愈发颓败。
身为地府神祇之流，城隍对于气脉一事的感知无人可出其右，绝不会出现差错；不单是千秋城，似乎其它各大府城皆有气脉损缺之情形。
而今隐隐将有大势将临，所有人都不得不被推着前进，一成不变坐以待毙者终将被抛弃，在那一天真正来临之前，务必做些准备才是。
此时，一名夜巡游来报：“禀城隍大人，城主来了，现在主殿等候。”
“请他前来吧。”城隍赵平令淡淡吩咐一声，夜巡游领命退下。
赵平令收回目光，不再留恋那人间气象，而是缓缓看向桌案上的那道卷宗。
“城主之女楚芊芊五魂缺一，不可投胎轮回……而今千秋城气运之衰败，恐怕也是由此事引起！”赵平令冷哼一声。
对于一城而言，城主与城隍乃是各司其职，无互相干预之事，反而还需相互扶持。
然若是某一方做出或遭遇某些祸及一城底蕴之事，另外一方也会立即察觉。
“不知孟道长代行神道传播香火之事，实行的是否顺利。”
赵平令细细感知涌入法体之内的香火神力，发觉与以往并无差别，不由轻轻摇头。
……
……
“不是鬼？”
房间之中，听了孟然的话，裁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脚边之物捡起仔细端详。
却是一个竹筒，里面满满登登塞着许多银两。
裁缝下意识要向外倾倒，然不论如何就是取不出来，竹筒内部与外部似乎隔着一道无形无质的隔断一般。
“哎呀呀！我的钱！”
裁缝这会终于咂摸出意思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钱口袋，发现里面果然干干瘪瘪，不由用哀求目光望向孟然。
他心知此次庙会镇上定会云集不少布商，因此特意带了不少银两出来，买了几匹布后还余下一些，怎料竟一个不小心就被脏东西给惦记上了？
“方才贫道听见动静便来查看，正巧见一黄皮子背着此物仓皇逃窜，于是便准备将其拦下，不料这黄皮子狡猾，一溜烟就跑了，只丢下这只竹筒。”
孟然上前从对方手中接过竹筒，看了看，摇头道：
“世间妖类素有喜好黄白之物的，此类妖术贫道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好在银子并未丢失，也算是万幸了。”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裁缝连声感激道。
钱取不出来也就算了，若非道长出手，自己兴许现在就死了，哪还有闲情想那么多呢？
能活这么大岁数，全凭“知足”二字啊！
夜深。
孟然最近已经在尝试利用修炼来替代睡觉了，虽然有些成效，但毕竟境界还尚浅，必要的休息还是不可或缺的。
至于裁缝经过今晚这一档子事是彻底无心睡眠了，索性就开始着手为小孟道长裁定衣服。
这人一旦忙起来，也就记不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同样也包括时间。
次日一早，二人便收拾妥当准备返回四方村中。
今日是庙会的正日，沿途人间宏愿升腾的全盛景象比起昨夜只高不低。
孟然与裁缝一前一后行走路上，不时便会有车马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大多都是周遭村镇前来参加今日庙会的。
“道长，我们就这么走回去吗？”
裁缝背着一个大包袱，拉着一个小板车，上面堆着他买的几匹布料。
昨夜遭遇诡事之后，裁缝便惶恐的一夜未曾合眼，所以整夜都在为小孟道长裁做道袍。
道袍不比其它衣物，追求宽松飘逸才为最佳，因此也不需太过注重尺寸大小，裁缝多年经验加持之下倒也做的游刃有余，仅差最后几道步骤便可完工了。
“今日大家都在赶庙会，谁会往回走？”孟然轻轻摇头，步伐平缓显得不紧不慢。
此时他一双瞳孔法力流转，蓄含神光，见视线之中生出许多细细缕缕的絮状物，孟然法眼直视其中一缕，便可隐约感觉出这丝愿力的来源之处以及诸般情绪，却只如雾里探花一般，并不真切。
随着这段时间对于《神道记》的通阅理解，孟然发觉自己对于人间香火愿力一类的感知越发清晰起来。
香火神道修炼到高深之处，轻易便可感知到一方城池土地的任何一缕香火愿力，甚至追根溯源，对于城隍那般的地府神祇来说，这也是他们掌控庇佑一方的根本所在。
“一场庙会，应当会令城隍法力精进不少吧。”
孟然笑了笑，此时回过头来见裁缝气喘吁吁的模样，这才想起从镇上返回村子可是有着好几里路，自己虽说并未感觉多少劳累，但裁缝毕竟年纪不小了。
“休息一会吧。”
二人行至一处缓坡，孟然在一颗老树之下站定，对着裁缝说道。
“嘿嘿，好好好！”
老裁缝小跑着过来，将板车停在老树旁边，然后紧挨着自己的那几匹布坐下，取出那个小竹筒，研究看是否可以取出里面的银子。
孟然则是朴实无华了许多，席地而坐，默默感知着天地之间氤氲溢散的人间愿力，虽说尚不可借助其修行，但是对于他日后设立庙宇传播香火神道也有不小的裨益。
二人离开客栈之时天才蒙蒙亮，而今也才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回村行程尚不过半，但好在事情都已完备，因此只需黄昏之前返村即可，不必过于着急。
而随着时间缓缓过去，路上行人也渐渐稀少，毕竟庙会的消息早就传出，有心赶庙会的早就赶到了，临时抱“佛脚”的终究是少数。
忽然之间只听裁缝声音响起：“道长，道长！车跑了！”
孟然闻言蓦地睁眼，目光落在下方低缓坡道，见那辆板车正颠颠簸簸的离他们远去。
而随着法力流经双眼，孟然隐约可见一小小黄皮子正拉着板车飞速的奔跑着，一条毛绒大尾几乎与身躯一样大，丝丝缕缕的妖灵之气从中晕散开来。
这是被惦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