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来吧,炫饭!
黑芝麻胡同24号院,前院西跨院。
突如其来的招待,拼盘组团的午餐。
大哥张康来张罗人入座,端着酒杯说祝酒词,亲自给中院刘利昆一家三口布菜。
他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如果没有之前的过节,唐根生肯定会感动。
现在的话,后槽牙也疼。
记忆里兄弟俩关系一直很普通,像是有很厚的隔阂。
实在想不通关键时刻他却能顶的上。
属实很意外。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弟弟分家单过,大哥让出了分房名额。
为了以后生活的和谐,还努力扮演一位撮合者,帮弟弟融入新环境,为弟弟结识新邻居努力张罗。
按道理,说句称职也无妨。
亲爹、继母尚没做到大哥张康来的一半呢。
可……
夺妻之恨呐。
张经兴不是玩意儿,康素萍不是个东西。
你要真问心无愧,就不应该答应。
现在转过头当好人?
这么玩是吧?
唐根生有将心比心的了悟。
如有机会,他一定考虑回礼,譬如豪掷嫂子几个亿那种。
古人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段誉误入的琅环洞府也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神功秘法嘛。
一上来就琢磨给嫂子送礼……
也真不能怪唐根生这么想。
主要是坐席位置惹得祸。
大哥张康来的心里或许压根就没婚姻的芥蒂,此时唐根生觉得自己坐的位置有点点问题。
别人都没说什么,唐根生心里有点尴尬,也只能假装不察。
张康来和刘利昆在桌子对面挨着坐的。
大哥需要陪刘利昆喝酒,把酒言欢自然是挨着坐了。
两人压根就没客套礼让,先一步坐了。
嫂子秦青坐在大哥张康来右手边,锅盖头坐在爹娘中间,享受双重伺候。
唐根生左边秦青,右边林静,毡面拖鞋里面的脚指头努力练习抠地窖……
如果这会儿西墙上摆个照相机记录这一幕,多年后一定就会感慨这一刻的神奇。
显得唐根生左拥右抱似的。
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嘛。
“根生这手艺没的说,我吃着比东兴楼的大厨都厉害。”
论手艺,唐根生不惧任何人。
他跟锅碗瓢盆打了两辈子交道,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不过最淳朴的食材用了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哪怕挥霍出了最本真最自然的味道,也难以跟八大楼的美味佳肴相媲美。
因为这个年代的人少油水,最得意的不是吃食材本身的味道。
他们渴望大鱼大肉重口味,所以更多的是以多油多咸为根,最大限度刺激味蕾为目的。
只是吃着主家亲自操刀的饭菜,说些场面话罢了。
筷子夹最多的,也还是胡同口熟食铺子的两盘肉食。
嗯,只有摆盘最中间的大件儿炖老母鸡称得上实至名归。
唐根生注意到桌子上吃炝白菜和土豆丝最多的,竟然是林静。
刚才匆匆几瞥,只发现她是个有着书香气质的女人,以为她胸有点墨。
坐的近了,不经意间才发现自己刚刚看走眼了。
她不仅口味喜欢清淡,也不只是胸有点墨。
墨水好多。
两大坨。
锅盖头坐在桌前,捧着一只能埋下他小脑瓜的大海碗扒的狼吞虎咽。
一看就是打从娘胎里蹦出来就没饿过肚子的幸福小屁孩。
“……你怎么把那个木板当桌面了,那要是板子两头架高了当床用得多舒服,一点木板缝都没有……”
大哥张康来有些遗憾的道。
“桌面大能放书,以后写点东西,看看书也更方便。”
唐根生解释道。
这床板。
要是架起来没缝儿。
有什么意思。
“哎,对了,你可以找咱院里的马老蔫啊,倒座房最里面那个,他在废品站上班,那里有的是旧书旧报纸啥的。”
刘利昆提议道。
说者只是随口,但唐根生却是心中一动。
等回来倒还是真得去瞧瞧。
不求淘宝倒孤本珍品,拿来装点家里,营造文化人身份也行啊。
林静扭头看过来,眨了眨眼。
唐根生余光瞥见,觉得她睫毛好长。
刘利昆这个男人真有福。
锅盖头打着饱嗝首先下了桌,林静吃完手里最后一口二合面馒头,牵着锅盖头走了。
出门前锅盖头还恋恋不舍的喊了一声‘叔叔再见’。
不愧是漂亮娘亲带出来的娃,就是有礼貌。
推门出去的时候,唐根生趁着林静迈腿的间隙飞快偷瞄了一眼。
绷起的大腿腿型和臀部的弧度很美好。
唐根生心头微微燥热。
唉,大小伙子的身体就是不一样。
大病未愈,却突然想吃细糠。
张康来和刘利昆喝了一整瓶汾酒。
酒是唐根生提供的。
他一点都不心疼。
餐车厨师或许在餐饮界只能算二级餐馆,被很多大饭庄、大酒楼不屑,但有一件事,他们差的很远。
物资供应渠道。
京城铁路局餐车所有的食材都是特供,来自‘东华门34号’。
也就是‘中央领导生活物资特别供应处’。
懂的都懂。
唐根生家里的两瓶汾酒,就是餐桌上的压台酒,列车一趟往返,只要账目对的上,甭管是丹凤葡萄酒,白牌啤酒还是汾酒、茅台、莲花白……
哪个乘客喝不是喝,结果只是记录个消耗罢了。
所以唐根生抽中华烟,喝老汾酒。
如果他想,八大名烟和八大名酒都能搞得来。
还不要票。
唐根生以前没有多拿,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小家。
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存点货。
别的不说,起码也得先在备货单上添上两卷上海纺织厂的提花棉布。
客人吃饭弄脏桌布不可避免,几趟下来就得替换。
唐根生可还记得昨晚后半夜的冷。
他得给自己加一床厚棉被。
起码十斤起步的鸭绒被。
被罩要符合这个时代,找裁缝做两套换洗,内芯的话……
拼夕夕可以胜任。
下一次单能用好些年呢,不亏。
毕竟餐车订提花棉布可以,订烟酒糖茶也可以,甚至订不锈钢酒架、锅碗瓢盆也可以,可是棉花棉絮……
说不过去。
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顿饭局也就走到了尾声。
唐根生起身送刘利昆到了月亮门,跟对面东厢房刚出门的魏东来点头打了个招呼。
虽没说话,但也算是稍微缓解尴尬了吧。
对于腰间挎着手枪的人物,唐根生一点都不想得罪。
哪怕对方理亏。
回到屋里。
嫂子秦青已经把八仙桌收拾干净。
方瓷盘上堆满了盘子碗筷。
五大一小六个人的饭量很惊人。
包括那只老母鸡和半盆鸡汤,最后都点滴没剩。
盘子里的汤汁都被张康来和刘利昆蘸着馒头擦干净了。
“嫂子,壶里有热水,别用凉水洗。”
“哎,没事儿,搁屋里的水,不太凉。”
嫂子秦青神色有些微的变化,她垂着头,唐根生没瞧到。
大哥张康来又给茶壶里兑了热水。
甭管几泡,有色儿就凑合着喝。
厂子里的那些老师傅,一捏高碎都能泡一整天,最后还得喝进嘴里咂摸味儿呢。
“以后有啥事你就去中院找利昆,不用不好意思。”
“知道了,大哥。”
唐根生点头应着,这声大哥,喊得比往常更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