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首阳山上，清净之地
灵云道长带着孟百川、沈云华等人，走上首阳山更高之处，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入，那首阳山上小径石阶，也变得越来越陡峭。
在他们穿过云隐观第三间在山上的道观、祭坛之后，那石阶已经狭隘崎岖，几乎难以让一个成年人的脚落地，这代表了上山之人必须有一定的轻功修为，否则到了这里只能仰头望着那崎岖狭隘的石阶而望洋兴叹，半点找不到上山的路。
毕竟首阳山上，到处都是云隐观弟子和道观、凉亭，所有险要之地都被人死死把守，根本没有其它小路可以上山。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山腰之处。
孟百川抱住沈云华，同时左手抓着纪欢的肩头，带二人走上这山间小径如履平地。
灵云道长回头，对纪欢笑着道：“小姑娘，现在你知道，我云隐观为何是世外之地，清净之所了吧。俗人、凡人若无上等轻功和清净之心，可上不来我云隐观。”
纪欢被他说得脸色微红，没有说话。倒不是不想反驳，只是她也不想当着人家正主的面，说这首阳山的坏话。
第三间道观以后的建筑，似乎都是云隐观弟子们的私人场所，这里已经不见上山点香的施主。
云隐观弟子们的精舍，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寂静山林之间，与山间云海丛林融洽地矗立在一起。
再有微风细雨落下，整座首阳山上的道宫，就仿佛真的是人间仙境一般，充满了寂静祥和之意。
云隐观不少穿着道袍的弟子，在山林之间，做着简单的导引动作，或站姿若仙鹤，或若坐姿若龟蛇。
还有一年轻道长，正站在一块奇石上方，迎着云海朝阳，打着一套简单的养生拳法。
这一路上，沈云华与纪欢都大开眼界，此地如此祥和宁静，他们走到山上第四间道观大殿之时，这才恍然发现，他们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听见任何的吵闹之声。
这里仿佛是一个无声世界，只有山林之间的和风细语。
纪欢不由感叹起来。“山下是阡陌良田里流着血汗的佃户农奴，山上是道法清修的诸位道长们。”
沈云华都听出来了其中的讽刺之意，只是灵云道长不以为然，丝毫没听出纪欢的讽刺之意，反而笑着道：“这就是山中人与山下人的区别。山中之人便是仙，古时的仙，不只是仙神真人，也可以说是山中的清净长寿之人。所以我们这些人心思简单，不为尘俗间的欲望所侵染。”
“所谓仙字，便是山中之人的形态。”
“而首阳山下那些山下人，他们欲望太过、想要的太多、贪婪的太多，凡有所求者，必然有所失。”
孟百川对纪欢暗暗摇头，表示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毕竟如今山下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蓄养奴仆，哪个不做的更过分，他们又何必在这个问题上与灵云道长纠缠。
沈云华帮他们圆了过去。“道长爷爷，所以说清净之心可以让人长寿吗？那我也要得清净。”
灵云道长听到长寿二字，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渴求。“哈哈哈，我听你师傅说你叫千舟？舟儿啊，你说的好，悟性也高，与我很投缘。不错，道门武功的心法都要以清净心为基础，一念不起就是道门根基。要做山上人，就要一念不起，一点欲望都不能沾染。可怜山下人愚昧，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孟兄，这里是真武大殿，真武大殿之后是我云隐观秘密之地，便不宜让外人进入了。还请在此留步。”
孟百川把两枚黑色的圆桶状的东西塞入沈云华与纪欢胸口，那正是孟百川请镇上火药匠制作的求救信号烟火。
孟百川道：“拽到引线，它们可以向天空发送烟火，若是遇到十分危险要紧的事情，便可以拉动引线。”
“灵云道长，我还要去山下猎杀妖魔，今日就不便与你论道了，还请见谅。我这两个徒弟就交给你了。”
“今日再见云隐观，我便知道这里是清修宁静之所，有得道高真在此坐镇，我可安枕无忧。”
灵云道长有些遗憾，但他慎重抱拳。“孟兄弟大可安枕无忧，贫道便是对天下人违约，也不能与孟兄弟违约。贫道十分敬仰孟兄弟的为人。”
孟百川再次嘱咐了几句，并让纪欢保护好沈云华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云华握着手中烟火，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安定之感。
有孟百川在，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不若安心在山上住上两周，就当是长长眼界了。
真武大殿内，有香火缭绕，全都是观内道士对他们祖师爷的供奉，观内梁柱之上，还有许多的黄色符纸，那黄色符纸之上还有用朱砂写下的咒语。
沈云华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所有符咒全都徒具其形，换句话就是说，这些符咒全都是仿真玩具。
‘是了，武者不修元神、意念，在神识上处于劣势，也不修习法术。云隐观从前虽然是旧道盛地，但在如今早已破败，这些符咒全都是摆着看的玩意儿。’沈云华想道。
沈云华看到真武大帝像已经落灰，显然香火早已远不如以前，因此神像蒙尘，只是那真武大帝象脚踩了一只玄龟，那玄龟背上的龟壳刻有一些神秘文字。
他皱起眉头，因为那些神秘文字他看一眼时只是普通文字，但看着第二眼，那些文字就好像是活了起来，如同跳动的火焰一般，在不断闪烁。
“道长爷爷，那龟蛇背上刻着的文字，为什么会跳动啊。”沈云华皱眉道，他甚至勉强认出来了其中几个字，虽然他都没学过这类古文字。‘云隐小宝录，需至少炼气境方可参悟，一境参悟一境，所得全靠本人资质悟性与修为根基。’
‘这是什么？难道说，这是云隐观遗留下来的积累。是了，要能参悟这个，似乎需要旧道第一境的修为。可云隐观此时已经无人有这种修为，他们看不懂很正常。我也看不懂，只能看懂开头几个字，或许等我旧道第一境以后，再来这个真武大殿，就可以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灵云道长一惊，看了好几眼沈云华，甚至有些激动。“你能看到我祖师爷留下来的道文？”
“是不是眼中文字如火焰般跳跃？！好！”
“好好好……你果然有悟性。本观之中能看懂之人并不多，舟儿你愿意去我的炼丹房吗，我虽然不能越俎代庖越过你师傅，但我想我教你一些旧道上的东西，你师傅定然不会介意。我看出来了，你是有天赋的，既然有天赋，这就不能像是我这般浪费了。”
沈云华与纪欢有些傻眼。
正当沈云华在思考是拒绝还是答应的时候，只听得七八个道人拽着一个老道士，从山顶上一路押了下来，押到了真武大殿之中。
那老道士蓬头垢面，走路也不太稳当，此刻他奋力大喊大叫，极不情愿地被一路推出山门。
“我加入了云隐观七十多年了，我在这观里待了一辈子，我都快死了，没几天可活了，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待下去。”
“我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我为观里干了四十多年杂役，又给观里做了三十多年法事，难道观里不能让我养老吗？”
“我不出去。”
“这就是我的家！”
押送他的几个道长立刻斥责他。
“谁让你活了那么久，我们已经很让你吃了一些年白饭了，现在你老得还要人照顾你，你又不是什么出名的道士，也没什么武功修为，我们留着你这个老废物在山上干什么？”
“滚滚滚，山上是清修之地，不是养老之地。你已快死，就立刻离开我们山上，谁能给你养老。”
灵云道长已经脸沉了下去，他略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纪欢和沈云华，接着快步走过去，压着怒火道：“今日我说过有贵客上门，你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让我们道观丢脸。”
“还有你，观内养了你数十年，你不知道感恩，还要赖在我们道观。山上人是修长生之人，岂能容许你这般胡搅蛮缠。”
老道士一脸绝望地看着观主。
灵云道长转头，变脸似的对沈云华慈眉善目说：“千舟，你看这就是不修旧道的人。老了一生病，到哪里去都是累赘。你师傅平日一定说了旧道许多坏话，都是胡言乱语。”
沈云华这才明白，其实道观里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养老怎么办？
虽然说道士们都想要修得长生久视，但这只是其中极少数一部分人能做到，大部分人都会有老的那一天。
想来大部分道士老了以后，就会被赶出道观，就算没有被赶出，也只能看人脸色了。
纪欢贴着沈云华的耳朵，偷偷说：“这山上看着是一派祥和，现在看来却都是假的。”
“师傅说得对，这个世界上哪边有人，哪边就有名利场，就有趋炎附势的人。山下是如此，山上也是如此，可如果这样，这些道士要真想修清净心还不如下山去呢。”
“大师姐，我有不同看法。”沈云华微微摇头，低声说：“大部分人也只能靠外界没有外在诱惑，来企图让自己强行清净，不过这恐怕都是假清净。能恢复一些元气，养一些身体，但绝对不能做到识神隐去，元神显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