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纳西
靳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体扑哧扑哧地沉入了热水中。
他似乎有些沮丧，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怜悯。
为了让靳西能稍微排解一下失落的心情，我决定在他为了喘口气而猛地从水面探出头来的时候，把刚才谭小姐告诉我的关于“纳西”的事情说出来。
“好了好了，这山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座山上好像有个叫纳西的妖怪。”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靳西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急切地问道：“什么啊！快、详细说说！”仿佛一下子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现在，我们的角色似乎发生了逆转。
原本失落的靳西变得兴奋起来，而我则成了讲述故事的人。
不过，其实我对纳西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只能回忆起谭小姐的话语，慢慢地重复给靳西听。
听完我的描述后，靳西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么，江莲你觉得真有纳西吗？”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像是在考验我。
我苦笑着回答：“没想过。特别是上了靳西的课之后。这一定也是无形的比喻吧？”
“江莲领会得很快，头脑也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是啊，‘纳西’与其说是概念，不如说是过去的事情。”
“是比喻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对对，比如说……杀人事件之类的。”靳西大概是为了营造气氛，故意压低声音，惊恐地嘀咕道。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在这座山里，很久以前，好像有一个相当繁荣的大村落。这样的社区，往往是封闭的。假设过去那个村落里发生过惨烈的杀人事件。那真是惨不忍睹，连一滴血都不留在尸体上，杀人方式令人毛骨悚然，简直让人觉得是把活人的皮剥下来的，实在不像是一个人干的……我不想去想的杀人事件。”靳西一脸严肃地说道。
一场比暴风雨还要激烈的悲剧席卷了整个村落。
然而，混乱的时期并没有持续太久，如同世间万物一般，这场如噩梦般的大规模杀戮（当然这只是靳西的假设）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管悲剧已经平息，但村子里幸存的人们仍需面对事件的后续处理。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对大家来说都能接受的“结局”。
那么，对于这起杀人事件，什么样的终章才最合适呢？
由于这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当时的社会并不存在司法制度。
于是，为了给这场悲剧画上句号，人们最终达成了共识：犯下如此可怕杀人罪行的，正是纳西那个怪物。
（换句话说，在我们的村落里，不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或者，即便大家都清楚凶手是谁，然而由于某些缘由无法公开指认时，可以拿怕被仇恨、没有同情的余地、凶手的家人有权力者之类的理由来敷衍。）
现在纳西这头怪兽已然离开我们的村落。
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杀人案件发生了。
至此，众人一致认为事件已彻底终结。
这个念头给村里的人们带来了宁静，是个颇具意义的结论。
……我尝试设想了一下，你意下如何？”
“嗯……总归还是很恐惧……”
“那么，江莲你是否真心希望在这座山上栖息着一种叫做纳西的生物，它会攻击并吞噬人类？”
“那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哈哈，不过，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大的！尽管我讲了这般多的大话，可是在近年来发现空棘鱼以前，它都曾被视作幻想中的生物。说不定真的会被发现呢，那就由江莲作为第一发现者来取学名好了。”
“嗯，如果这么容易找到的话，早就被当地人抓住了。应该说，在相遇的瞬间就会被吃掉……”
“啊，是啊，这里已经是它们的地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哪里相遇，比如现在……”
靳西为了吓我，故意摆出一副可怕的表情。
这时候，浴室里突然一改之前那种悠然、平静、温暖、安静的空气，传来岩石撞击墙壁般的剧烈炸裂声。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和靳西同时颤抖起来。
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室内的空气像风一样在流动。
浴室的门开了。
“真、真没想到，刚说完流言蜚语，纳、纳、纳西就登场了！？”
靳西把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朝那扇门转去。
白色蒸汽的深处有个人影。
不久，蒸汽随着空气向外流动，那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
“哇！”
靳西一看到那个人就小声地发出一声惨叫，可能是感到了恐惧，往浴池深处退去。
我反而松了一口气，肩膀上的力气一下子掉了下来。
“江彦。”
江彦站在浴场的入口。
刚才的破坏声，应该是江彦用力把门打开，浴室里回响着门开关的声音。
我立刻看向门，确认门没有被破坏才放心。
“江莲，”江彦瞥了靳西一眼，“那人是谁？”
我知道在我斜后方蜷缩着身体的靳西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笑了。
江彦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很差。
从小就在一起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反正看起来就很可怕。
据说对上门收款的流氓的压迫感更强。
所以，像靳西这样的反应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大家都知道江彦生气时的样子非常可怕，谁见了都会感到害怕。
不过，江彦平时还是很温柔的，偶尔还会展现出可爱的一面，这也让我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靳西会如此惧怕他。
“他叫靳西，刚才在外面认识的。听说他和我们一样，在山上遇难了……”我向江彦介绍道。
听了这些话，江彦似乎已经对靳西失去了兴趣，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我身上。
“我把你的换洗衣服带来了。”江彦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他手里拿着我的衣服。
这时，我突然想起之前放在更衣室里的那件脏兮兮的衣服，心里不禁一紧。
江彦看到那身衣服，该有多生气啊！
想到这里，我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然而，江彦明明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却还是一脸淡然。
“江莲，听说你从车库里拿来了修理包，下次，这种事先跟我说。换洗衣服就放在这里，好好暖和了再从浴室里出来。从浴室出来后，一定要回房间一趟。明白了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江彦便像开门的时候那样，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重重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被留在原地的我们两个人，在浴池里面傻傻地发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率先回过神来，才开口向靳西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啊，他是我的哥哥。”
而靳西仍然呆坐在浴池之中，身体有些僵硬，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更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