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钟鼓馔玉

月上中天，夜色融融。

秋夜的空气漫着一层薄雾，将路上抬着一顶大轿的几人眉眼间都染上了水渍。

行至一座府邸，大轿上那人刚下来，便有几名门房迎了上去，躬身礼道：“老爷。”

那人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样，他们都来了吗？”

门房答：“都来了，已经开宴了。”

“唔，你把门关好，无论今晚有没有人叫门，都不要开！”

那人吩咐好，径直朝府里走去。

绕过影壁，正要朝长廊走去，突然身后有一人叫道：

“老爷！”

那人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管家。

“老爷，吴大人、李大人、赵大人、杨大人都来了，都在后院等着您老呢！”

那人喃喃自语了这几个名字，不对，还差一人！

“武清伯呢？他没有请到吗？”

管家面露难色，摊了摊手：“李大人说他今天身子欠安，今日就不来了，改日再来叨扰。”

“这个老滑头，他以为他能躲得了吗？”

那人大骂一句，没有再理会管家，一甩手走进长廊，没走几步，便见尽头处，窗户人影晃动，笑语声喧，遥遥传出，好生热闹。

那人心里大骂了句：“这帮混账，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热闹！”随即加快脚步，又朝里走去。

走到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琴箫声，有几歌妓唱道：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唱曲刚落，紧跟着就是一阵琵琶声，那声音如银瓶乍破，珠玉飞进，荡人胸怀。

听得另一人唱道：“鞋儿刚半拆，柳腰儿松缕带解。我这里软香满玉抱满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折，露清牡丹开。

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春罗元莹白，早见红香点嫩色，再把玩，胸前着肉端。

唱音刚落，又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哄笑，有人说道：“好好好，让爷来看看妹妹的胸前肉。”

另一人说道：“既然李兄如此，那我就要看看开了的牡丹了！”

又有一人说道：“也罢，顾兄还没到，咱听这几个小娘子唱的，早已成了铁金，就在此处快活快活罢！”

那歌妓娇柔道：“这怎是好，大人不要脸，奴家还要呢！”

另一人淫笑：“那给你脸遮住便是，我先瞅瞅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红香点嫩声。

不时，传来歌妓惊呼声，求饶声，快活声。

被称作顾兄的，就是镇远侯顾仕隆之子顾寰，顾寰于嘉靖七年，袭封镇远侯。

尔后掌管南都漕政、并曾在两广、淮安多次立有军功，后提督京营，但在隆庆五年时，他上疏请辞。

近日，万历帝朱翊钧下了御旨，令他在京重掌左军都督府事。

顾寰曾在嘉靖、隆庆年间多次戎政，如若这一次同以往一样，提练京营倒也无可厚非。

问题就出在边军突然入京，还是名震天下的戚继光的戚家军。

顾寰怎么也历经三朝，宦海沉浮多年，他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这一次，皇帝要对京营大动刀了。

不然好端端的，戚继光放着蓟辽兵事不干，却千里迢迢奉诏入京，这就是在准备当帝王的最强刺刀以及后盾。

如今京营是什么样，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顾寰非平庸之辈，乃是能干事的能臣。

奈何京营这块蛋糕，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多方势力交杂其中，顾寰实难以无从下手，也只能忘洋兴叹。

但是现在自己重掌京营事，他必须得顾着武臣勋贵之间和光同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所以自己今日才想尽千方百计召这些酒囊饭袋的“大爷”来自己府中议事，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现在收手也还来得及。

却不曾想，这些混账竟然在自己府中就敢明目张胆的胡搞，若是传出去，他顾寰苦心经营的一辈子名声就都付之东流了。

想到这，顾寰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开房门，喝道：“

你们都不关心时事吗？都他妈睁眼看看，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有心情**妓*！”

此时忻城伯赵祖征正爬在一个衣不蔽体的歌妓肚皮上奋力耕耘，丰城候李环则对怀中坐着的妙龄少女上下其手，彰武伯杨炳正跟一旁的吹箫歌妓讨论口技，恭顺候吴继爵则是举杯拍手叫好。

他们都被突如起来的喝声吓了一跳，转瞬定睛一看，才瞅清楚原来来人是镇远侯顾寰，当下也纷纷大笑，自行其是，丝毫不影响自己。

倒是恭顺候吴继爵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酒，起身轻飘飘的走想顾寰，将酒杯递至顾寰跟前逗乐儿：

“顾兄，听说陛下让你重掌京营，大家今日聚集在一起，高兴呐！你看看，都为何庆贺呢！”

说完吴继爵摇摇晃晃，就要摔倒，顾寰见状先是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扶正，尔后猛地推了一掌，只见吴继爵虽然踉踉跄跄向后倒去，但是恰好又重新坐回到原位上。

顾寰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道：“替我高兴？就是这么个高兴法吗？”

一旁的丰城候李环此时已经摸的差不多了，正要解开衣裳，磨枪上阵，却听到顾寰这样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得不忍痛割爱，将怀中女子一把推向顾寰，淫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顾兄泄泄火吧！”

顾寰反手捏紧那香肩半露的歌妓手腕，生硬的力道只教后者痛呼不已。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都滚！”

顾寰一声暴喝，歌妓立马都有些惊慌失措，各自整理衣衫，眼神惶恐的望向各自大爷。

吴继爵见顾寰满脸不高兴，朝那些歌妓摆了摆手，后者立马会意，赶紧低垂着脑袋小跑出门。

彰武伯杨炳赶紧按住忻城伯赵祖征双肩，想往起拉他，却不料赵祖征身体肥胖，肌肤黢黑，犹如一头黑猪，竟生生的拉不动他。

赵祖征一边意犹未尽，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直到身下那歌妓发现情况不对，奋力挣扎，再加上杨炳、李环上前扯他，才将他扯了下去。

赵祖征大怒，推搡了一把杨炳，朝李环骂道：“你他妈为啥要坏老子好事，你们都要干什么！”

直到转身瞅见顾寰那杀气腾腾的眼神，才赶紧抽起自己裤子，将正在穿衣服的那女子径直推向门外，尔后愣愣的站在了一边。

ps：注1：提督（提台、军门）明代驻防京师的京营设有京营提督戎政一职，多以勋戚大臣及太监充任。

几个国勋名字都是有史可查，翻遍了实录、起居录，好不辛苦，另外关于此章的事情，着实想要描写出来他们的荒唐，侧面突出京营在这些人的领导下，是有多疲弊不堪。

这些描写，纯为了剧情需要，不妥之处，大家多多见谅，还有杠精勿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