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遥远的桥

“陛下，又下雨了，这雨昨夜便开始下，今天都还没有停，山路本就难行，现在再混上这泥泞土石，连撤退都不方便的。”朱祁镇的身侧一名校尉恭谨出言。

这名校尉就是在大河曲部狼狈而逃的那个，前段时间憋着没敢说话，一是打了败仗怕朱祁镇记恨，二是凯维当时嚣张跋扈，朱祁镇大权旁落，他想看看形势再做打算。

现在，凯维和他的亲信们被三头联盟的兽人们全给杀了，南方派军官们气焰萎靡下去，就又轮到他这种人出来说话了。

朱祁镇看了这人一眼，感觉有点熟悉，但是好像又记不太清对方是谁，索性说的是军情，也就接过话茬说下去。

“咱们撤退难，兽人们追击也难！既然要撤，咱们就撤快些，不要再抛洒族人的性命了，回去通传大维吉尔和穆罕默德，让他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对于尽早撤退，半人马们都没意见。但是对于谁来断后这件事，他们都是有想法的。

“高原上这几仗消耗的都是咱们南方半人马的实力，尤其是凯维、多列士等一大批优秀军将的死亡，我们已经不能够承担更多损失了。”一名南方派的军官在雨声中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不这么觉得，我们皮甲半人马死的还不够多吗？要是早些抱团过桥，趁着他们没武装完毕之前打一仗，说不定早把绿色兽人赶下海了，何至于此时在这里商量什么断后？”一名北方派军官冷笑出声，现在堂上就两派军官，不是你断后就是我断后，都知道留下来就是个死，谁愿意留？

“行了，都别吵了，朕留下来断后。”朱祁镇面无表情，一句话杀死了堂中的争论。

半人马们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这位首领是转性了？

“陛下万金之躯，一旦被三头联盟抓去，强制签订神赐条约，那咱们往后不就得给蛮子卖命了吗？”半人马校尉赶忙来劝。

“你们也知道我不能留下来断后啊！？”朱祁镇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从赫卡城出来就在吵，连吃多少败仗了还在吵，吵吵吵，一帮混账就是这么给大明朝、给他朱祁镇害了！

“咱们各出一半，我手里分了不少凯维的旧部，你们估计也分了不少死掉的北方派旧部，都拿一点出来，吃相别那么难看，此时是换活路的时候。”一名重甲军官凛然出声，在堂上跟皮甲半人马做起了生意。

“行，就这么办。”北方派中也站出一个领头的，直接便答应下来。

断后的事情便这样定下来，十月二十三日，土地稍稍干了一点，半人马大军就迫不及待的后阵转前军，沿着自己先前的进军道路往赫卡堡方向逃跑。

是真的逃跑，之前漫山遍野、星罗密布的哨骑全不见了，所有半人马撒丫子就往高原河方向逃，很好的表达了他们的思乡之情。

欧克骑着努尔哈赤，一路往南面撵，硬是连个马影子都没看到，朱祁镇带着他的三万军队如同风一般转进，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这朱祁镇当初在土木堡要有这个速度，也不至于北狩了，说不得还能争一争高粱河车神的宝座。”欧克拿着水袋咕咚咚的痛饮，对着旁边的隆美尔嘀咕道。

隆美尔理解土木堡和北狩，但是不知道什么是高梁河车神，看欧克的表情，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了解的小知识。

“他们跑的实在是太快了，耐力也强于高原野猪，我们大概率是追不上了。”隆美尔摇头，他从天上能很清楚的看到半人马撤退的方式，全方位立体滚筒式撤退，根本没什么章法，就是一个劲往高原河浮桥上跑。

“浮桥能烧吗？这几天下雨涨水，他们一定没法轻易渡过高原河。”欧克想了想，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隆美尔有点不确定，最中央的那个大桥是很难烧的，因为用料很扎实，朱祁镇用它送了最多的兵过河，但周围的小浮桥都是一把火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试试看，不过这样的话我就暴露了，往后咱们再想得到关键信息就难了。”隆美尔提醒欧克。

“迟早会暴露的。”欧克完全不在意，自从看到那些眼里冒蓝光的半人马之后，他就知道这种单方面信息垄断不会持续多久了。

“反倒是面前这些半人马，数量还是太多，反正和拉美西斯、和朱祁镇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要做咱们就做绝。”欧克绿色的兽面上露出一抹残忍，他体内好战的因子又开始发作了。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隆美尔点头，他觉得欧克说的也没问题，当即就从抽屉里摸出火折子和几根火把，眼看就是要去烧桥的意思。

“你的安全为第一位，桥可以不烧，甚至朱祁镇和那三万匹马我也可以放他们一条活路，三头联盟却不能没有你。”欧克远远说了一声，自以为是在礼贤下士。

刚出门的隆美尔脚下一个趔趄，而后奇怪的看了欧克一眼，得到了欧克坦然的眼光作为回应。

“陛下，陛下，浮桥被烧断了，大桥虽说还能撑住，可是一时半会运不了咱们这么多人啊！”半人马校尉跪在泥地里连连磕头，旁边跪着的卢蒙也浑身颤抖起来。

昨天夜里，在换岗换哨的时候，有一头白色的大鸟从天上俯冲下来杀死了几名常规种奴隶兵，将他们的火把通通点燃扔到了浮桥上，将浮舟熔断，这样的袭击一晚上出现了七次，导致现在高原河能用的浮桥基本瘫痪，最稳固的主桥倒是没有大碍，可是这玩意一次也运不了三万人马、两万奴隶兵啊。

“卢蒙，你这个废物，你究竟能干成什么事？”朱祁镇在积压着雨水的泥地里暴走了，用蹄子摔了卢蒙一脸的泥巴。

不怪朱祁镇这么生气，维护浮桥和运粮通道是卢蒙和奴隶兵的任务，结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大桥又遇袭，现在这个混乱的军阵和颓丧士气，绿皮兽人要是追来朱祁镇都不敢想后果。

“陛下，我现在就派人抢修，最多三个时辰就可以修好，请陛下稍待。”卢蒙试图找补，可浮桥实际上都得重新造，花费的时间绝不止这么点。

朱祁镇没理卢蒙，而是看着远处断裂的浮桥，当初是多么迫切的想要过河，而现在过来了，居然还是想着要如何渡过这条因涨水而变得遥远的河。

“我给你两个时辰，要是修不好，你也不必回来复命了，直接自裁吧。”朱祁镇面色铁青，为稳固军心士气避免抢渡，终究是留在北岸收拢部队，准备分部渡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