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和约
营帐中气氛紧张一时，塔列朗发表一番惊世骇俗的演讲后就闭口不言，而朱祁镇欲得个台阶下，却没人愿意捧这个脚。
最后，还是朱祁镇自己搬了个板凳，才方便下的脚。
“使者的一番话，我都记下了，届时我会如实上报给法老，望贵使到时候可不要后悔！”朱祁镇几乎开始明晃晃的威胁起塔列朗来。
塔列朗又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微笑，那颗豁口的牙也露在外面，好像在让人猜那个豁口究竟是什么时候磕出来的一样。
朱祁镇登时气馁，他有点黔驴技穷了，软的硬的都试过，好的坏的都讲了，对方就是不吃、不听，仿佛不是一个物种一样。
他感到自己确实顺应不了这个世界，以前当皇帝的时候，他说什么大臣们就应什么，软的吃，硬的也吃，唯一一个喜欢梗着脖子谏言的于谦被自己剁了，从此再没有人敢与自己抗辩。
可现在呢？朱祁镇看着面前的矮人使者，半人马种族的朱祁镇是这样的高大，而对方没了野猪后变得那样矮小，可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凌驾于他之上的快感。
“这样吧。”朱祁镇放软了语气，他决定最后做一次尝试。
“我呢，不追究你们在赫卡河北岸做的那些事情。”朱祁镇循循善诱，“你们三头联盟不要来北岸设岗，我们私下订立一个和约，咱们相约不战，如何啊？”
塔列朗先是微微睁大眼睛，而后重新平静下来，嘴角却难掩喜色：“总管大人是个爽快人，未来一定会在拉美西斯国内步步高升！”
朱祁镇也哈哈大笑，命人拿来一张绢帛，亲手写下两份和约条款，而后签上姓名，并且用拉美西斯帝国的官印在上面重重一按。
塔列朗也笑着上前接过一份，嘴里讨喜话不断，说一定会将和约按时转递给自家三巨头云云。
帐中气氛难得缓和下来，有识趣的半人马军官通传外面送些酒水进来，果然得了朱祁镇的表扬。
朱祁镇和塔列朗虚空互敬三杯，塔列朗便称自己不胜酒力，还有传信任务在身，既然和约已成，双方战事消弭，那他自然应该返回自家营帐中去。
朱祁镇再三挽留，不就，于是只好再饮一杯，目视对方离去。
塔列朗既走，帐内的气氛就没有那么热烈了，不过几分酒意尚在，局势也还算缓和。
直到一位半人马军官大着舌头在朱祁镇面前说：“咱们和北面缔结和约，会不会让法老大发雷霆，要不要杀些奴隶并着今天被野猪骑兵杀死的士卒头颅，一齐送往胡夫城，好向法老交差？”
朱祁镇刚刚还温和如玉的眼神立刻转冷，将手中留存的一份和约撕成数段，狠狠的扔在这名喝醉了的军官脸上。
“和约？你当我跟你一样蠢？这种废纸有什么用？我用它来迷惑那什么三头同盟的视线，你们的眼睛也被蒙住了？不出兵，拿什么跟穆罕默德交差？”
朱祁镇将酒水一把泼在这名半人马军官脸上，而后又喝骂道：“还想着杀良冒功，你们当穆罕默德是傻子，大维吉尔是瞎子？他们看不出来这些面黄肌瘦的奴隶兵根本不可能是蛮族？”
被扔了一脸而后又泼了一脸的军官立刻吓清醒了，连忙跪下叩首，口称有罪。
朱祁镇今天本来就被塔列朗给弄了一肚子火，现在冒出来这么个傻鸟，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不是喜欢杀良冒功吗？好，朕成全你！”朱祁镇坐回高台大案后面，冷冷出声。
“来人，把这个肥头大耳的军官拉出去砍了，首级充作此次犁庭扫穴的第一个斩获！”
朱祁镇这边如何发泄怒火且不提，塔列朗趁着夜色出了城门，向着记忆中跨过高原河的桥梁缓慢骑行。
就在这无边夜色中，他没能看清桥的位置，却看到了河对岸那一双双昏黄发亮的兽瞳。
是撒拉卡引着的一百重装野猪骑兵，他们放完火确认所有工事毁坏之后，便一直牵着缰绳在此安坐。
塔列朗心中一阵激动与自豪，正是这黑夜中的一百双眼睛，充当了他此次出使最大的底气，让朱祁镇丝毫不敢动他。
不仅如此，这一百双眼睛还是指路明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为他指明归家的方向。
没有三头联盟，我算什么？没有绿皮、矮人、天使种族，我塔列朗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这位通晓三国语言的矮人学者一时感慨，手上动作却很利索，在撒拉卡点燃的火把指引下从容通过浮桥。
撒拉卡在火把下以眼神询问对方，显然是在问塔列朗出使的结果。
塔列朗在橘黄色的照耀下淡定的摇了摇头。
就在他们俩打哑谜的时候，天上传来了扇动翅膀的声音，一直在天上监视的隆美尔也难忍好奇，飞下来问个究竟。
“怎么样了？拉美西斯人有没有为难你？”隆美尔看对方状态还好，也是笑着寒暄了一句。
“三当家。”塔列朗看是隆美尔来了，赶忙推开撒拉卡，转而握紧了隆美尔的手。
“怎么了，这么紧张。”隆美尔试图缓和下气氛，他觉得从容淡定的心态才是军人该有的心理素质。
“我们骑高原野猪回去，会比较慢，请您带着这封‘和约’还有我的劝诫先一步回去。”塔列朗咽了口唾沫。
“拉美西斯帝国强大、法老态度强硬、赫卡堡要塞总管朱祁镇奸诈，和约不足取信，而战争……”塔列朗直视着隆美尔清澈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请您转告欧克老大，战争就要来了，请他做好万全准备。”
隆美尔一时怔愣，但他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在火把下对着塔列朗重重点了头，用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绢帛和约，而后展翅而起。
和平条约水渍未干，但战火似乎很快便要燃遍高原河两岸。
一张来自赫卡堡的和约？隆美尔翻看着手中精致的绢帛，上面的楷书字体飘逸清秀，似乎带着满满的诚意。
这分明就是一纸战书！天空中飘来一把洋洋洒洒的碎屑，带来了秋季的冷雨以及泥土翻起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