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崩,我为天下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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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刺头

“嗯?杨广看着庾质,显露出了明显的疑惑。

庾质恭声道:“陛下万金之躯,愿安驾住此运筹帷幄。只需授诸将规矩机要,令诸将按令行事即可。微臣窃以为……事宜在速,缓必无功。”

杨广明显不悦:“呵,怕是你庾质惧怕鞍马劳顿才有此言吧?你既不愿东行,可住此处!或者自回所在!”言罢,他一抖衣袖,看都没看李渊一眼,只是说:“元卿家随朕来……”

元寿瞥了各自僵在原地的两人,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与杨广远去。

许久,李渊感到胳膊被人扶了一把。抬眼时恰看到庾质对他点了点头。

“行脩,何至于此?”李渊在庾质的搀扶下起了身,重又恢复了重臣姿态,语气恳切地低声道:“陛下最重军功,你怎可劝他留此?”

庾质洒然一笑:“唐国公,您可是比某知兵,岂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唉,这百万大军确是骇人……”

庾质没有说下去,但李渊自懂他言下之意。

这般四方集结,怕是成军便要大半年,届时秋雨连绵必不得东进,又要继续耽搁过冬,再开战时怕是已到明年春天了。

哪怕高丽国里的都是一群死人,届时也该早已完成了动员、加固了城防,那还有兵贵神速的机会?这仗就只能硬碰硬的去打了……

但后面这些话不能说,庾质不能说,他李渊更不能说,这便是分寸。

李渊点点头打算辞别庾质,他此时心头仍是惴惴不安,与庾质攀谈也不过是为了稍稍疏解而已。今天皇帝突然对自己变了脸色,这绝不是小事,可偏偏李渊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就在李渊准备开口时,庾质忽然又压低声音对他道:“唐国公家有宝驹,为何不献于阙下?”

李渊悚然一惊,他左右看看拉着庾质的胳膊稍稍走远几步,沉声问:“行脩可是知道些什么?”

庾质继续低声道:“某侯见时,曾听两名宦官私语,言及此事。唐国公还请自安,某得自回住处了。”

李渊愣了愣,送走了庾质。

他自是听懂了庾质的暗示。两名宦官在议论他家中有宝马的事,宦官如何能得知?那定是皇帝曾经提起过,皇帝为何要提起此事?

难不成……

想起龙舟上自家夫人的劝告,李渊一时满心悔恨。他顾不得再多做耽搁,赶忙招过属官嘱咐两句,而后匆匆赶往宫门。

而身后墙外,硕大的营盘仍旧在慢慢汇聚着数不清的兵卒,那江湖般的巨兽仍在缓慢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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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左翊卫大营的营门,李昭与李世谟等人便即分别。

李世谟乃是亲卫,自需去见营中将官。而他本人就是李昭的旅帅,却不需李昭再去见礼,两人倒都得了便宜。

李昭用告身在营官处换了信令,随后便直奔自己的队伍。

作为区区一个队正,李昭自是没资格再在营中骑马的。他此时一身铁甲,背背着硕大的长铩,腰间还陪着横刀,步行穿过一座座营盘、校场,一路上着实有些引人瞩目。

而骑在马上还不觉得如何,这般走了快十五分钟李昭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虽说他这些时日在强化耐力训练,每日里也早间跑步,可体质这东西到底是要慢慢培养的。

而且他也愈发觉得天天这么全副重甲并不合适,自己现在毕竟才十六岁,长身体的时候,总是这么大负重的话影响发育。

到了自己队伍所在的营盘时,李昭额头已是布满了细汗。而更让他出汗的是眼前所见的场景:五十条大汉此刻在营盘里好似玩欢了!

有分散着殴斗的,有聚在一起赌博的,有躺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的,鸡飞狗跳……

李昭退后了几步,眺望了一下其他营盘,视线中哪个队伍都是规规矩矩成行成队,除了操练时的呼喊外并无异声,规肃而严整。

再回头看看自己将去的营盘,李昭竟一时有些发愣。

这里真的是左翊卫的军营?自己没走错片场?

在营门口,张夜叉一边敞怀揉着肚子一边对场中正在殴斗的两人起哄,他只觉得滋润的很。

在这里没人管、粮食却还充足,自己还捞了个副队正的名号,整日里都威风凛凛。

虽说没什么人认他的威风,可这种类似街头无赖般的生活他反倒更适应些,整个人懒洋洋的。

忽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人在门口徘徊。那人奇怪的很,一身铁甲穿得整齐,背着个奇形怪状的长兵不说腰间还带着刀。在门口外来来回回,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张夜叉张着破锣嗓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某等营外乱逛?”

李昭看了看这个敞着肚皮一副葛优躺的汉子,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壮士,你们队伍没人管么?”

“有啊!队伍嘛……自然是队正管。可队正这不还没来么?”

“那副队正安在?”

“嘿嘿,某家就是!”

“……”

“哈哈,没看出来吧!告诉你,昨日那个……额,不知道叫啥的官爷刚封的!一眼就看中某的才能了!

“嘿,某可算个将军哩!诶,你是个什么人物?年纪看着不大,居然长兵短兵都有,这副甲还怪好看哩!”

说着,张夜叉已是好奇的伸手拍了拍李昭腿上的甲叶……

“我?我就是你们的队正……”

“哦,队正啊,怪不得,我说……”张夜叉愣了愣,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李昭站好。

乖乖,他若是队正岂不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般年轻?

李昭瞥了眼张夜叉,重又将目光投向营盘。

在他更细致的观察里,有些不同的信息在逐渐显露出来:虽然绝大多数人正闹得欢腾,可依旧有人相对谨守本分,远离校场的热闹。有的人是在闭目养神,但手掌始终握着刀柄。还有的人只是抱着一颗大石头,此时不断练着力量……

这般看的话,这队伍中也还算有些正常人。不过,这算什么?给自己的考验?下马威?还是第一个陷阱?若是我没有及时管理好自己的队伍,能给我定个治军不严的罪过?

李昭心头闪过一丝疑虑,但并未多想。这些事虽然没法预言得准,可也没有超出他的期待。而且,刺头成军的情节,各种小说和电影里不都演过么?解决方案不外乎几种:

第一,用高超的本领镇住所有人。要么特别能打,把所有人都放翻;要么一手击剑术、车轮战让所有人来跟自己单挑……总之用自己的长处碾压所有人的短处,镇住他们之后局面就好打开了。

第二,用绝伦的人格魅力征服所有人。要么慈悲为怀,要么爱兵如子,总之要用极高的格局、极大的胸怀,以七擒七纵的道德优势碾压所有人,让他们心服口服。

这两点,李昭都做不到……

他现在仅仅十六岁,半大孩子一般,况且还是个商贾身份,让眼前这群骄兵悍将俯首帖耳?

再说武艺,那手陷阵横刀术或许还算及格,可想要横挑了所有人未免就自视过高了。而且他力量凑合,可体力耐力是真的短板。

不过,关系不大,李昭对这类场面也算是有想法的,他得按照自己拿手的方式解决问题。

看了眼身旁的壮汉,李昭对他问道:“你既是副队正,可听我的?”

张夜叉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某是个副的嘛,肯定要听队正的话。”

“很好……”李昭点点头,对他问道:“你每日里吃的饱么?呵,想不想多吃点?”

不一会儿,李昭便按着横刀走到了校场正中。此时,四下里的声音依旧嘈杂,沸沸扬扬如菜市场一般。

李昭站在场地正中只是略略环顾,既没有用更大的声音压住杂音,也没有浑身“王霸”之气一抖就让所有人安静,他只是淡然开口,语调平静的说着话。

“我是你们的队正,从今往后便要带着你们一起同生死了。今天,我需认识认识各位,一会儿都来找我报个名。

“先到的二十人先吃饭,只半个时辰,不足二十人的有多少算多少。其他人只能等他们吃完再吃。好了,想好的就跟我过来……”

李昭说罢,便自顾自走到营门的另一侧,那里他那支奇形怪状的长铩正静静矗立着。他与张夜叉一左一右似两个门神,既不急躁、也不慌乱,就那么看着校场中依旧闹腾的众人。

“诶,刚刚那小子说什么呢?”

“三个六,豹子!哈哈哈……管他呢,继续继续!”

“好像他是咱的队正?诶诶!你把白钱收起来,说了要博戏就用肉好,谁跟你玩白钱!”

“赶紧下注,麻溜儿的!别理那小白脸,半大孩子一样,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该博戏的人群依旧在博戏,该斗殴的人则依旧在角力,起哄的人群则有些人压根就没听见李昭说了什么。不过,之前李昭观察过的几人却都依次走了过来,他们显然把注意力放到了该放的地方。

“叫什么名字?”

“张亮,郑州荥阳人,擅使剑。见过李队正。”

李昭抬起头,眸光微凝看了看这个脸色黝黑的汉子,微微点头,道:“去副队正身后排成一列,没我的命令不得言语。”

“遵令!”张亮应了一声,自去张夜叉身后站好,一丝不苟。

片刻后,另一个沉默的汉子来的李昭面前,被问了同样的问题。他只是平静答道:“徐行俨。”

同样,他也被要求在张夜叉身后站定,同样不得言语。

不多时,张夜叉身后陆续站了九人。而有些眼尖的兵士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犹豫片刻后也都纷纷过来报名。张夜叉的身旁又多了一列队伍,同样排了九人。

十八人就那么静静站着,一时间都没说话。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李昭不再等待,他带着十八个已经站定的人来到营门口,对他们道:“很好,你们听懂了我的命令,遵守了我的规则,所以今日的晡食你们就有资格先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听懂了点头。”

十八个汉子眼睛都是一亮。此前虽然粮食也勉强能吃个八分饱,可毕竟都是壮汉子,总觉得不够。现在队正既然发话允许他们吃粮,那还犹豫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而一个身形偏瘦、两臂极长自称石厚的兵士许是乐极了,高兴道:“懂了!”

李昭冷冷瞥了他一眼,问道:“我让你说话了么?”

石厚挠了挠头,大咧咧笑道:“队正,这不是某忘了么,嘿嘿,忘了……”

李昭走到石厚面前,道:“绕着校场跑十圈,跑完可以吃饭,跑不完就跟他们一样,等其他人吃完再吃。”

其他兵士很多眼睛开始乱转,张夜叉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而张亮和徐行俨则都是站立不动,安静等待。

远处,其他兵士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群刺头们也没把十六岁的队正当回事,继续自娱自乐。

石厚一脸委屈,告饶道:“队正,某不过是嘴快了些,又是第一次,要不就算了吧?你看,某可是第六个就过来的!”

“我数三下,不去跑,你就滚回去,等着吃剩下的!”李昭不为所动,镇定数数道:“一、二……”

石厚一见李昭似是要来真的,不敢再多言语,咬咬牙真就绕着校场跑了起来。

“诶!快看快看,石猴子在干嘛呢?”

“这是被那队正罚了?嘿,一个半大孩子的话,还当回事呢。”

“老石!别跑了,过来与某等博戏!”

那群没来报名的兵士们大笑着起哄,几对在斗殴中的兵士也都住了手,看着正在跑圈的石厚哈哈大笑。

校场其实并不算大,但十圈下来也很是累人。石厚好不容易跑完了圈,喘着粗气回到了队伍中,不敢再多言语。

李昭看了看天色,知道晡食快到了,便对众人道:“一会儿,按排队报道的顺序来盛吃食,张夜叉第一个。所有人吃过一轮后,没吃够的就来继续排队,继续按着这个顺序加餐,直到有人不吃了,后面的才能到前面来,听懂了点头!”

石厚和几个兵士下意识张了张嘴,但很快警醒过来,忙不迭的开始点头。

不多时,运送吃食的小车推到了营门外,那群本在博戏、斗殴、起哄的刺头们三三两两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在谈笑。

李昭看了他们一眼,道:“现在,绕着校场跑十圈,先跑完的十二个人可以在他们十八个人吃完后吃饭,其他二十人最后吃饭。”

刺头们登时炸了锅。

“最后吃还有的吃么!?”

“凭什么听你的啊?”

“让开让开!老子饿了,要吃饭!”

李昭没有用语言继续与他们说什么,只是拔出了一直插在地上的长铩。

他将长铩的尖头冲着众人指了指,道:“不想吃饭的,今天我可以允许你们不吃,但是违抗我命令的,就自己好好掂量掂量。生死自负……”

一个魁梧兵士并没理会,大摇大摆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呦呵!口气不小,这是左翊卫大营,某还就不信,你个娃娃敢……”

话音未落,李昭硕大的长铩已经被抡了起来,这一下的破空声极是骇人,那硕大的尖头直奔着那兵士的心口砸落,那兵士此时重心不稳骇得他慌忙向后一滚。

“当!”的一声,长铩砸落直插进了地面。显然,李昭丝毫没有留手,这时众人才醒觉,这个年纪不大的队正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