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佣兵小校
杨嘉烈冲向敌阵时,烈阳谷西面一里处,一座和峡谷平行的高大山岗上,一群黑衣皮甲的武士,正躲藏在山顶茂盛的树丛灌木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御守的最后冲锋。
他们正是傅瑞和乌环陀带领的八百南风佣兵。
昨天傍晚,佣兵们就沿着进山小路一路骑行,来到了烈阳谷外。
原本,他们也准备穿越这条通往西疆要隘烈阳关的要道,再通关出境,到三不管的西疆境外谋个看家护院的差事。
当他们来到谷口前方,却发现一支由重甲步兵和少数铁甲重骑组成的大军,正向峡谷迅猛推进。
望着这支身穿褐黄色铁甲的大军,佣兵们决定敬而远之。
于是,他们转奔谷外一条和峡谷平行的小山脉,准备占据制高点过夜,等到第二天褐黄甲军通过之后再做计较。
当天夜里,借着依稀的星光月华,佣兵们发现:那些褐黄甲士正悄悄在峡谷两侧的山壁顶上部署。
“看来,这些褐乌龟要打伏击。”
佣兵们议论着,好像在期盼一场即将开演的大戏。
果然,第二天清晨,他们看见一支铠甲锃亮的禁卫铁骑进入了峡谷。
期盼已久的大戏如期上演——
随后,御守谷中遇伏,继而奋力突围……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佣兵们沿着和峡谷平行的高高山脊,跟着御守们从峡谷这头跑到那头,一场不落地看完了这场戏。
现在,“大戏”的高潮即将上演——
看到御守们抽刀策马冲向拒马大阵,佣兵们开始小声议论:
“从峡谷那头跑到这头,才二三十里路程,就已经折损了大半人马,我看这皇庭近卫也不过如此!”
“可惜了他们鲜衣怒马,没曾想尽是绣花枕头。”
“没错!特别是那领头的老头,亏他还活了那么久,却还没学会打仗!”
“就是,那老狗跟咱们小校比,简直就是一业余的。”
“此言极是!”
“哈哈哈!”
……
小声议论间,佣兵们嬉笑着转过头,纷纷向山岗上的一棵茂盛松树看去。
松树下,傅瑞斜靠在树身上,嘴里的紫檀木烟斗正冒出缕缕青烟。
听见佣兵们的议论,傅瑞好像有些不悦,皱眉对众人低吼道:
“瞎嚷嚷什么?当心把那些褐乌龟引过来!”
一旁的乌环陀靠过来,嬉笑道:
“褐乌龟算个屁啊!有傅小校在,就算是‘修罗’来了,咱也有胆揍他丫的!”
“去去去,乌环陀,就你小子嘴甜是不?”
傅瑞应了一句,重新转头盯着不远处的峡谷。
就见烈阳谷口,杨嘉烈已经一马当先,率领众军冲进拒马大阵——
面对密集如林的铁矛,冲在队首的杨嘉烈持剑左右撩拨,那三尺半长的龙吞清锋剑就像化成了一条灵蛇,在上下游移间便将逼到近前的长矛悉数拨开。
挡开一丈长的铁矛后,杨嘉烈策马一跃,冲进了再无遮挡的敌阵。
“啊!!”
身后,却传来了一片惨嚎——
众御守虽然如法炮制,试图格挡开长矛拦截,但还是有一些将士闪避不及,被铁矛刺了个人马对穿。
而他们的战友,则呐喊着前仆后继,像一波波金色巨浪,终于冲开了褐黄色的大堤!
在损失数十名御守后,杨嘉烈领军突入大阵。
一场短兵相接的血战,旋即在烈阳谷口展开。
因为褐黄甲士战列密集,御守们的冲击动能很快耗尽,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于是只能在马上左砍右刺,就近杀伤身旁的敌人。
甲士们也不是木头人。
在前排矛阵被突破后,靠前的褐黄甲士立即拔出环首长刀,吼叫着一拥而上,把进退不得的御守团团围住,瞅准机会把他们拉下马来一通猛砍。
随着御守后队相继杀到,战阵后排的甲士也奋力前冲。
双方将士拥挤在宽不过二十丈的峡谷口,冲阵和守阵也迅速演变成了犬牙交错的混战。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杨嘉烈奋力策马前突,手里的龙吞青锋剑依旧急如灵蛇,一气砍倒了十来个敌兵。
“生死皆随令公!”
身中三弩一矛的淳于清紧跟其后,一边挥动游龙刀手刃群敌,一边不断朝左右大喊。
“皆随令公!”
血战中的御守齐声回应,奋力策马向前……
三刻钟后,御守终于冲透敌阵,杀出谷口。
这时,千余铁骑仅存十之二三。
然而,第一个冲出谷口后,杨嘉烈却如遭重击。
因为他看到,层层叠叠的褐黄甲士如漫天乌云,在谷外摆出了一道更加庞大的新月形大阵。
封堵谷口的拒马阵被突破后,残余甲士正竞相退入该阵。
“完了!”
盯着密不透风的敌阵,杨嘉烈发出一声长叹。
身后,残存的御守相继来到谷口。
见敌人阵外还有阵,众将士无不默然。
杨嘉烈转头看了看血染金甲的部下,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把手放到胸前,再次摸了摸护心镜,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朝身后众军大声道:
“将士们,我等死国于此,不甚荣幸!只可惜,要辜负陛下厚望了!”
“令公,此言差矣!”
淳于清大笑道:
“等会冲阵时,请令公居于马队正中,我和将士们并力冲杀,一定杀出一条血路,帮助令公单骑突围!”
说着,淳于清问众将士道:
“弟兄们,我说的计策可行得通?”
残存众军齐声回道:“行得通!”
“好!”
淳于清转过头,朝杨嘉烈拱拱手:
“等一下,就请令公依计而行!另外,还望令公勿念我等。我们雄魂不灭,一定能随赤金升龙旗北上故土、复归神国!”
“好!”
杨嘉烈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里却有泪光闪动。
他朝将士们一抱拳,转身大呼一声“复我神国”,提剑拍马朝敌阵扑去。
“复我神国!”
御守们也齐声大呼,向敌阵发动了最后冲锋……
御守铁骑的绝命冲锋,被傅瑞和佣兵们尽收眼底。
当残存的御守发动最后冲锋之际,傅瑞把手里的烟斗插进牛皮短靴,“蹭”地一声跃上了马背。
“阿瑞,你这是要干嘛?”乌环陀面色一紧,急声问道。
“你说我要干嘛?”
傅小校正色道:
“弟兄们,都给我拾掇拾掇,咱们下山去救他们!”
“救谁?”
乌环陀一愣,好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救他们了。”
傅小校朝谷口扬了扬眉毛,面无表情地扬起马鞭,狠狠抽到了马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