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舅宝具
一条街的距离很短,但有时也很长,诚如此刻,褚遂良已经不知道哪个燕王殿下才是真正的燕王殿下了。
是昨夜那个在两仪殿情真意切的?还是今天这个在燕王府外泪眼汪汪的?
也因此,褚遂良虽然只跟李佑相隔一条街,可这步子,却很不想往燕王府去了。
李佑这边呢,看到褚遂良的那一刻也很尴尬。
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自己送别薛大鼎的一幕并不应该被其看到,只能说新认的这个老师实在是太勤奋了,太极宫都还没早朝,褚遂良却先到了燕王府。
“哈哈……老师来了啊,既如此,为何要在外伫立?难道是怪学生未曾远迎?”
“哎呀,这可真是招待不周,还望老师莫怪,请先进府吧。”
李佑大笑着越过街道,来到褚遂良的身旁,态度跟昨夜一样,很是真诚。
只可惜褚遂良已经不敢当真了,不过当下,自然还是迈步进了燕王府。
李佑本来想着褚遂良来了以后,先亲自带其熟悉熟悉燕王府,毕竟以后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要交给褚遂良打理,但现在却是不行了。
只因褚遂良的目光并没从他的身上离开过,即便跪坐在燕王府正堂,双眼依然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的,褚遂良需要一个解释。
李佑见状,思索片刻,便挥手屏退下人,紧闭正堂大门,亲手为褚遂良倒了一杯茶,才缓缓道:
“在老师看来,我能继承父皇的大位吗?”
褚遂良勃然色变:
“殿下是在跟臣开玩笑吗?”
李佑微微一笑:
“呵呵,不可能对吗?本王也是这样以为的。”
“我并非嫡子,也不是长子,自幼不被父皇宠爱,又无才无德,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守好大唐的江山呢?”
“所以,本王的心早已循规蹈矩,就怕,树欲静风不止!”
褚遂良这才冷静下来,但随之而来的自是不解:
“这是为何?难道,还有人不希望如此吗?”
李佑并不答话,有些事,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再加上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嗯?光天化日为何掩门?谁在里面与殿下议事?”
果不其然,正堂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语气清晰可闻的不满。
褚遂良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李佑,见其面露无奈,当即站起身子,推开正堂大门:
“燕王府内,何人竟敢这般嚣张?嗯?阴弘智?”
来者正是阴弘智,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群人,个个五大三粗,满面凶狠之色,看到褚遂良之后,那凶狠就越发淋漓了。
可当阴弘智看到推开门的人是褚遂良时,面色却是一白,语气也再无半点不满:
“褚遂良?你……你怎么会在这?”
褚遂良扫了一眼阴弘智带来的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是陛下让我来的,反倒是阴国舅,大早上的带这么多人来燕王府,您想干什么?”
阴弘智心中一沉:
“这么说,你就是燕王府新的长史?”
褚遂良眉毛一挑,这下他彻底明白了,当即负手而立,朝阴弘智微微一颔首:
“正是,现在,国舅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虽然在下知道,您是殿下的亲舅舅,可殿下身为陛下五子,我朝燕王,君臣之礼怎能废弃?”
“您带这么多人来燕王府,一没让人通传,二没让人搜身,且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阴弘智的脸上自是挂不住,身后一人也压不住火了:
“不就是燕王府的长史吗?我家大人可是堂堂的国舅,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
“住口!”
那人话还没说完,阴弘智就厉声喝止,然后朝褚遂良拱手道:
“褚长史大人有大量,请不要见怪。”
“至于我的失礼,呵呵,馆主教训的是。其实,我也是担心殿下的府上会有小人作祟,但既然这个长史是由馆主担任,那么为臣为舅,我都可放心了。”
说到这,阴弘智转身看着身后众人道:
“今后你们在燕王府,要谨遵褚长史的吩咐,若是被我得知,谁敢造次,那么休怪我不念昔日之情,将你们……”
“且慢!”
褚遂良大手一抬:
“阴国舅的话,我有些听不懂。”
“什么叫今后在燕王府,要谨遵我的吩咐,他们是什么人?何时在府中做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阴弘智在脸上堆满笑容:
“呵呵,馆主今日才来燕王府担任长史,自是不清楚。”
“但殿下已经首肯了,没办法,殿下向来喜欢游猎,只是从前那些人不堪大用,这才使得殿下前几天不慎从马上摔下。”
“既如此,我这个当舅舅的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这不?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猛士,今后有他们在殿下身边时刻保护,长史,应该也能放心了。”
褚遂良恍然大悟,却面无表情:
“哦,原是这般,真是有劳阴国舅了。”
“只是这般大费周章,岂不是舍本逐末?既然游猎如此危险,为何要去呢?”
“阴国舅,把您这些精挑细选的猛士领回去吧,从今以后,殿下再也不会去游猎了。”
闻听此言,众猛士瞬间慌了,那是,他们就指着李佑建功立业呢,怎么可以无功而返呢?
相比之下,阴弘智就淡定的多了,毕竟李佑,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好外甥,你不让他去游猎,他就不会去了吗?
“呵呵,好哇,只要燕王殿下同意,那么我阴弘智自然无话可说。”
“本王同意。”
阴弘智:???
“同……同意?不是,殿下,那可是游猎啊,您最喜欢的游猎呀!”
李佑幽幽一叹:
“唉,还是听老师的吧。”
“老师?”
阴弘智不敢置信的看着褚遂良:
“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师了?”
当着阴弘智的面,李佑满面敬畏的看着褚遂良道:
“就在昨夜,在父皇的面前,我已经拜遂良先生为我的老师了。”
“所以,今后燕王府一切事宜,全都由老师所掌,舅舅你,就不要再为本王操心了。”
褚遂良面无表情,李佑话音刚落,他就朝阴弘智极快的张开一臂:
“阴国舅,请吧。”
阴弘智满面不甘,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拱手道:
“叨扰了,走。”
言罢,阴弘智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李佑,便转身离去。
跟着阴弘智的那群猛士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紧随其后,不过等出了燕王府,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
“大人,那褚遂良在此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起居郎,我们为什么要看他的眼色啊?”
阴弘智双眼微眯:
“你们懂什么?褚遂良可是弘文馆的馆主,跟陛下的关系并不一般,乃是天子近臣,如今又是佑儿的老师,燕王府的长史,我要是跟他翻脸,闹到陛下那里,我可讨不到好。”
说到这,见一众猛士皆面面不忿,阴弘智当即宽慰道:
“你们放心,这只是一时,你们早晚会有用武之地。佑儿,只是怕他的父皇,这才对褚遂良听之任之,等到褚遂良将他管的心烦气躁,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相比之下,我更不解的反而是陛下,他对佑儿,可从未这般上心呐!”
众猛士面面相觑,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
“这……不是好事吗?”
“嗯?”
阴弘智脚步一顿,怔怔的看着说话这人,然后,语气几不可控的颤抖起来:
“对!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