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是,也是
朱溪端着酒水盘子快步来到院门前,自然被慕容复招揽的四名江湖人拦住。
“来者何人?慕容公子有令,没他的允许,谁也不得进入。”
一名疤脸秃头汉子走上前,两眼冷冷盯着朱溪。
后者面不改色,笑道:
“慕容公子正在还施水阁宴饮,想起几位大侠,便特意差我来送些美酒。”
那疤脸汉子大笑道:
“嗯?慕容公子居然能想到我们这些腌臜小人。”
“慕容公子豁达大度、虚怀若谷,最是喜爱结交江湖人士,几位劳苦功高,自然被慕容公子记在心里。”
言此,那疤脸汉子也不疑有他,拿起一酒壶,揭开,捧在胸口处,深深吸了几口,一脸陶醉样。
“那好,既是慕容公子的赏赐,那我们也赶紧尝尝,弟兄们来呀!”
话音落下,便见那壶酒水被四人互相争抢,一黑脸精瘦汉子,抢过酒壶,饮下一口,意犹未尽,便又被他人抢去。
很快,一壶酒便已见了底,这点酒水,对于四人来说,只称得上是尝了个鲜。
见此,朱溪心头一喜,稍稍后退几步,与四人隔开两三步距离,等待药效发挥。
朱溪此小小举动,依然被那疤脸汉子注意到。
疤脸汉子心生疑惑,当即问道:
“小子,你怎么离得那么远,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朱溪故作胆怯样,颤着双腿,哆嗦着回道:
“小、小的不敢,只是听闻几位大侠事迹,在下有些心惧而已。”
“哈哈哈,都是昔年旧事,你是慕容公子的身边人,我等可不敢逾矩。”
“几位喝完了吗?我便回去复命了。”
拿起酒壶,掂了掂,疤脸汉子笑道:
“这美酒确实不赖,只是量太少了,帮我与慕容公子说道,我等几人必报效公子大恩。”
“当然。”
言罢,朱溪躬身退去。
他装模作样的走了十多步,直到一个拐角,可以避开视线,走过去,才全身轻松,放下心来。
正当朱溪回头,观察院门几人情况时,一只玉手不知何时搭在朱溪肩膀。
后者猛然回头,一掌高高举起,正要拍出。
却听见熟悉声音:
“是我!”
看清来人,朱溪冷道:
“你走路怎么一点响动没有?”
来者正是王语嫣,她握拳在胸,面色微僵,但很快恢复清冷模样,挺起酥胸,反问道:
“那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习惯了。”
朱溪看了王语嫣一眼,又回身看向院门,并不回头,问道:
“这药效还要多久?”
王语嫣也顺着朱溪方向看去。
“一炷香时间便能生效,不过药效也只有一炷香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要不你进去找你母亲,我帮你放风?”
“可、还是算了吧,我与母亲关系并不妥当,她未必会听我的。”
闻言,朱溪幽幽转过脑袋,看着面若冰霜的王语嫣,质问道:
“你们母女怎么搞的?你都劝不动,我怎么劝得动。”
“你与母亲好好讲讲,没准可以,我去,只怕会坏了事。”
见王语嫣如此反应,朱溪倒生了几分兴趣。
“所以你和你母亲是因为什么事才把关系闹得如此僵?”
王语嫣长叹一声,眼眸微垂,睫毛轻颤,莲步轻移,走到墙边,面向白玉墙,讲道:
“还、还不是慕容复,我与慕容复走得很近,我母亲与慕容复的母亲一直不善,因而对慕容复也是不给好脸,她一直劝我离慕容复远点。”
“所以你对慕容复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与他只有血脉亲.....不是!你问这作甚?”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王语嫣轻啐一口,悠然转身,她肤如凝脂,眉若青黛,身形纤细,步履轻盈,来到朱溪面前,反问道:
“哼,那照你所言,我倒要问问,你和七七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
王语嫣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又道:
“只是朋友,没有其他?你可知你上次不告而别,可苦了朱七七一番,她天天以泪洗面,若不是有我拦着,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上次朱溪不告而别,他确实无话可说,只得略显窘态,含糊道:
“哎,难说。”
“那你与峨眉派周师妹又是何关系?”
听到这,朱溪挑眉,正色道:
“啥?我与周师妹并无关系,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
“是嘛?可是我见七七对那周师妹可是敌意很大,而且,那周芷若还常在灭绝师太身旁说你好话,劝灭绝师太鸣金收兵,可灭绝师太一直嫉恶如仇,怎会轻易放了你们。”
朱溪骇然,他抬眸,深深的看了王语嫣一眼,沉声道:
“你知晓我的身份了?”
王语嫣嫣然一笑,清冷的脸庞略显几分得意。
“当然,你的身份不难猜,更何况,能同时招惹上武当与峨眉两大派的也就只有你和李莫愁了吧。”
“那慕容复知道了吗?”
“我还未告诉他,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他自会知道。”
朱溪叉腰叹气,那日灭绝师太与莫声谷到掷杯山庄,朱溪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王语嫣这么聪明,确实不难猜出。
“所以,你与那【赤练仙子】李莫愁又是什么关系?这李莫愁因情所伤,最是厌恶男子,你居然能从她手上活下来,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能有什么关系?我把她当姐姐的。”
“哦,原来是姐弟啊。”
王语嫣眼眸深邃如潭,抬眉,细细看了朱溪一眼,薄唇轻启,又道:
“那看来你们交情不浅啊,竟然都称得上姐弟了。”
在“姐弟”二字上,王语嫣语气特地重了几分,好似一巨槌敲在朱溪心头。
后者略显不堪,抬手指向王语嫣道:
“你!”
“嘘——”
“药效起了,你进去吧,我在外面替你望风。”
朱溪扭头看去,院门处几名江湖客果然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等我回来,再与你好生说道。”
“我等你啊,小登徒子。”
朱溪快步越过几人,借着疤脸汉子腰间的钥匙打开院门,走进,又反身将院门虚掩。
一走进院落,朱溪便感到一阵凉爽。
他扫视一圈院落,这处院落清幽雅静、恬静幽深,花香袭人,青苔爬满台阶、走道,绿树遮天,掩映日光,虽绿植丛生,但依旧可以看出经常有人打扫。
朱溪不假思索,旋即按照先前王语嫣所说的方位,向主屋走去。
他脚步刚一踏出,还没多走几步,便听见一道清冷女声自周遭传来:
“你是何人?”
“谁?”
朱溪转头,循声看去。
见一素衣女子侧卧在躺椅上,长发如瀑,发间插着一支白玉簪,其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朱溪。
“此地是燕子坞,慕容家的晚辈中,我似乎没见过你。”
朱溪欠身,拱手问道:
“晚辈朱溪,敢问阁下可是李青萝?”
“李青萝?”
朱溪所言似是勾起了素衣女子的回忆,她从躺椅上缓缓坐起,两腿交叉,裙角悬在地上,沾染些许灰尘。
“也罢,他们现在都称我为王夫人,你也呼我王夫人罢了。”
朱溪颔首,讲道:
“王夫人,在下朱溪,来此是为救王夫人出去。”
“救我?我这此地甚好,何必你救。”
听到这,朱溪略显错愕,没想到这王夫人是一点不恼啊。
“其实还有一个缘由,慕容复将王夫人圈禁,就是为了赚段王爷前来,现在段王爷被慕容复请去还施水阁,在下想请夫人出山,相助段王爷。”
王夫人闻言,“嗖”的起身,眼露寒芒,不复先前冷淡,盯着朱溪,质问道:
“段正淳?他来了,现在在还施水阁?”
朱溪坦然答道:
“是的,慕容复哄骗段王爷说王夫人身染重疾,不得见人,段王爷遍寻名医、宝药,只为夫人安康,现在慕容复图穷匕见,可能会对段王爷不利。”
王夫人来回踱步,一身素衣飘荡,她垂头冷笑道:
“好你个慕容复,真是耍的一手好把戏,将老娘诈来此处,还以为他眼馋我曼陀山庄家业,没想到竟另有所谋。”
“还请夫人快快决断,时间紧迫。”
王夫人好似并不在意一般,回身,坐回躺椅上,两手交叉,又想侧卧于躺椅上。
“怕甚!那慕容复不就想要要挟段正淳替他筹谋复国大业嘛,一时半会不会出什么事,再说,让那段正淳好好吃吃苦头,也如了我的心意。”
“可是,据说,还有其他大理段氏的人与慕容复合作,若是段王爷不同意,可能慕容复就会选择其他法子。”
“大理段氏?大理段氏族人稀少,谁能对他出手,你这小子,担忧什么呢?”
说到这,王夫人低眉看了朱溪一眼,眼神微斜,语气轻佻道:
“生得一副好皮囊,怎么这么怯弱。”
朱溪抹了把额头微汗,无奈的笑了笑,又道:
“不是,夫人你再好好想想,大理段氏是否还有其他流落在外的血裔。”
显然,朱溪所言,王夫人并未过心,她漫不经心的侧卧于躺椅上。
“段正淳,这么多年,不来看我,现在来了,一声招呼也不打,待那段正淳多吃些苦头才是,不然怎解我孤单寂寞之恨。”
“夫人,现在不是计较昔日恩怨之时。”
王夫人看向朱溪,眼光上下晃动,揶揄道:
“哼,依我看,你与那段正淳一个德行,日后自会头疼。”
没办法,朱溪看了眼院门,知晓时间紧迫,只得开口道:
“王夫人是段王爷的故人,知晓许多秘事,不知王夫人可曾听闻段延庆?”
“段、段延庆!”
王夫人起身,身形一转,便来到朱溪身前,伸手抓住朱溪手臂,焦急道:
“他来燕子坞了?”
“应该是吧,我听王语嫣说的。”
“段正淳若落在段延庆手里,必没有活路!”
话音落下,朱溪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王夫人施展轻功,朝门外去。
“不是,怎么比我还急啊。”
朱溪也紧跟其后,却没想到刚一走出门外,就与先前那疤脸大汉撞了个对脸。
疤脸大汉此时药效未尽,猛拍脑袋,见朱溪出来,他颤着腿起身,骂道:
“竖子,竟敢骗我!”
“我不是故意的,容我给你解释。”
“直娘贼,去死!”
疤脸大汉冲上前来,一拳朝朱溪打将过去。
朱溪轻松躲开,趁疤脸大汉药效未尽、重心未稳,一掌横推而出。
那疤脸大汉虽是眼睁睁的瞅见朱溪出招,但身子迟钝,怎么都躲不开。
“啪”
“嗙”
疤脸大汉硬吃朱溪一掌,应声而倒。
见疤脸大汉倒地,朱溪也未补刀,而是抬脚朝王夫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那才是重头戏。
“等一下。”
王语嫣不知何时从翠竹林中钻出,出现在朱溪面前。
“我母亲呢?”
“你没看到?她才走,应该是去还施水阁了。”
“哎——”
“那你怎么办?”
朱溪抬眉,谨慎的看了眼四周,旋即一把拉住王语嫣的藕臂,将其带到一处三面不透风的角落。
“喂!你干嘛,放手,将手松开.....”
被朱溪这么一拉,王语嫣娇容失色,她挣扎着,想从朱溪手里挣脱出。
可她未有武功在身,又是女子,力气怎么比得过朱溪这个大男人。
将王语嫣围到角落,朱溪便撒开手,挡在唯一的出路,问道:
“我正好有问题想问你。”
王语嫣缩在角落,呼吸急促,酥胸起伏不定,她轻抚手臂处的红印,眼中闪烁着怒火,抬头骂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登徒子,怎么这生无礼!难怪七七会这么唤你。”
朱溪收敛心神,他也意识到先前的失态。
“是在下的错,不过我确实有非常紧要的问题要问你。”
“你说便是!”
“李莫愁在不在还施水阁?慕容复让李莫愁偷盗《九阴真经》到底是什么目的?”
“李莫愁之事,我也不知晓,再说了,慕容复能想什么,还不是为了复国。”王语嫣心底依旧有气,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忿。
“所以慕容复是想借李莫愁生事,扰的江湖大乱,好趁机起事?”
王语嫣咬紧牙关,脸色阴晴不定,不发一言。
朱溪也不关王语嫣是否回答,继续发问:
“李莫愁到底想要什么人?慕容复如何说服李莫愁行此艰难之事?”
“就一个人而已。”
“什么人?该不会姓陆吧?”
“嗯。”王语嫣似有似无的轻“嗯”一声,她也不知为何要与朱溪说这么多,可能是打心底并不认同慕容复的所作所为吧。
又或者是看着朱溪那张少年稚气未除,但依旧严阵以待、认真无比的样貌,王语嫣心底“扑通”“扑通”的打鼓。
“还有,那左明珠被绑一事,到底是不是慕容复出的手?”朱溪并未明言自己那日偷听墙角之事,全当是猜测。
闻言,王语嫣陡然失色,她两眼倏然睁大,竟倒反天罡的将朱溪拉进角落,自己站到角落出口。
朱溪更是一惊,他也没想到王语嫣竟来这么一手。
“你若想活命,便不要在慕容复面前提这句话!”
“什么意思?”
“这件事,你不知道的好。”
“所以确实与慕容复有关咯?”
王语嫣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嗔怒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小心有一天死于非命。”
朱溪追问道:
“所以是与不是?你好歹给我个答案。”
王语嫣转过身,不去直视朱溪,牙关紧咬,叹道:
“不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