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识
话音落下，雅厅众人纷纷缄口不言，就连朱七七也担忧的看向朱溪。
“竟是他们！”
楚留香收扇，抬眉与朱溪对视一眼，又问道：
“所来何事？”
“好像与李莫愁有关，庄主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让我请香帅过去。”
“好，你先回去禀告左二爷，我马上就去。”楚留香只得先将左轻侯稳住。
下人刚一离去，朱溪缓缓起身，对着楚留香拱手道：
“香帅，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朱溪心中忐忑，灭绝师太、莫声谷竟然都到润州了，灭绝师太和武当派众人可是见过他的本面目的，万一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虽说此处是掷杯山庄，再加上有楚留香在侧，灭绝师太他们未必能把朱溪怎样，但出了掷杯山庄的门，离了楚留香，朱溪又能怎样，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庇护下吧。
更何况，朱溪打心底里并不想令楚留香他们为难，左二爷和楚留香自是待他极好，可他们不久后就要去薛家庄救左明珠，正是需要援手之时。
此关键时刻，若恶了武当、峨眉、华山等武林正道大派，可极为麻烦。
想到这，朱溪又瞟了眼朱七七，后者也心事重重的看向他。
至于朱七七就留在这吧，虽然慕容复这家伙有很大嫌疑，但有王语嫣、楚留香等人看着，再加上朱七七的背景，总好过跟他继续逃命。
还有周芷若，既然灭绝师太亲自来了，就将她还回去也好。
当先之际，朱溪还是决定先去苏州和李莫愁汇合，让她给自己解毒才是，一路上顺便调查客栈失火的线索。
“小友，你先别急。”楚留香伸手制止道。
苏蓉蓉起身，也劝道：
“朱少侠，有香帅在，你无需过于担忧。”
朱溪收敛心神，正色道：
“我只是怕牵连到香帅和掷杯山庄，毕竟这是我一人之事而已。”
知晓朱溪是在为自己考虑，楚留香淡淡道：
“小友，多虑了。”
就连朱七七也出声道：
“登徒子，你等一下嘛，可以请香帅或是那慕容复帮你转圜一二啊，是不是王姐姐？
武当派早已日落西山，峨眉派那老妪，你、你前些日子不是常在你那周师妹身旁献殷勤嘛，你有什么可怕的？实在不济，还、还有我呢。”
听到这，王语嫣更是心生疑窦，诧异这面前名不见经传的男子如何惹到武当、峨眉等派，竟然要让楚留香亲自出面周旋，她面色微顿，似在思索。
仅仅片刻，王语嫣眸光一闪，看向朱溪，凭她的聪慧，已大致猜出朱溪身份。
王语嫣旋即嘴角轻扬，目光藏笑的看向朱溪。
李红袖接着朱七七说道：
“少侠莫要紧张，这里是润州，掷杯山庄的地界，就算是武当派，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不能随意拿人，更何况，有我们掩护，一时半会不成问题。”
朱溪抬眉看了众人一眼，扶额叹道：
“把你们卷进来，非我本意。”
楚留香起身将朱溪按下，缓缓道：
“小友，再等片刻，待我去探听情况，届时再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嗯。”
说完，楚留香便与苏蓉蓉朝厅外走去。
朱溪呆坐原位，一手撑着脑袋，目光恍惚、飘逸不定，不知为何，竟与正打量着他的王语嫣对视一眼。
想起凌晨之事，王语嫣面不改色，点头致意，随后缓缓移开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楚留香迟迟未曾归来，倒是苏蓉蓉出走没多久，便又折返，替楚留香招待着诸位宾客。
朱溪起身，看向几人道：
“蓉蓉姐、红袖姐，先失陪，我去方便一下。”
苏蓉蓉明眸善睐，看了朱溪一眼，笑道：
“少侠自便就是。”
微微躬身，朱溪走出雅厅。
迎着正午炽热的阳光，朱溪长叹一声，旋即向茅房走去。
这还真不是脱身的借口，真的只是朱溪有急。
方便后，朱溪又朝雅厅方向走去。
在通往雅厅的偏廊上，朱溪路过一个拐角时，听到熟悉的争吵声，原本他不当回事，只当其是耳鸣了。
“宋师兄，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了吗？”
“我怎会认得你，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
可等他越走越近，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楚，便也听出这一男一女的身份。
“宋师兄，你往日可是说无论我变成何种相貌，你都会认出我，可今日我就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你竟然不敢相认！”
“这位姑娘，你在说笑是吧，我怎会认得你这样的丑八怪！”
朱溪微微皱眉，背身靠墙，缓缓走近。
那道女声泣不成声道：
“宋师兄，枉我看错了你，你竟是这般以貌取人的浅薄之徒！”
“姑娘，你真是好生无礼，宋某以礼相待，你竟出言辱我！”
朱溪皱紧眉头，沉默不语，他心中暗忖道：
“这也太不巧了吧。”
他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多半是周芷若碰到了宋青书想要打招呼相认，结果宋青书根本认不出她，然后周芷若恼羞成怒，愤而怒斥。
想到这，朱溪也是嘴角抽动，现在的周芷若，无论是外貌还是音色都与先前截然不同。
若只看外貌、只闻其声，谁能将面前这丑女与峨眉派娇滴滴的周师妹联系上呢。
就算周芷若她爹妈亲自来了，多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就在朱溪希望事态不要加剧时，这时，又有两名其他男子出言：
“宋师兄，不要跟此人一般见识。”
“你这妖妇休要胡搅蛮缠！我武当派弟子岂是你可以轻言置喙的！”
“难道这就是掷杯山庄的待客之道？”
最后这句，似是对掷杯山庄的下人说的。
话音落下，似乎便有一掷杯山庄的下人出言道：
“几位贵客息怒，这是我掷杯山庄招待不周。”
“这丑女谁带来的，快把这女子轰出去！”
“是。”
见宋青书如此绝情，周芷若更是饮泣吞声、哀怨欲绝道：
“宋青书！是我看错了你，从今以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自周芷若下山游历江湖，这一路上，宋青书跟在身旁，鞍前马后，献尽殷勤。
当时，周芷若也是满心欢喜，虽谈不上喜欢，但对宋青书亦是颇多好感。
但今日宋青书之所言所行，端的让周芷若伤心欲绝。
没想到，昔日出口成章、满嘴仁义道德的周师兄竟是如此肤浅、暴戾之人。
“哼！你们掷杯山庄是如此待客的？还不快将这女子拿下去！”
这道最后通牒，朱溪听出，是宋青书所言无疑。
掷杯山庄的仆人岂敢得罪武当派高徒，自然围了上来，想要将周芷若轰出去。
“你们敢！我乃峨眉派弟子——周芷若，敢靠近我者，休怪我不客气。”
周芷若此话，自然引得一众武当派弟子哄堂大笑：
“噗嗤——嚯嚯嚯”
“哈哈哈，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周师妹，你为什么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竟敢假扮周师妹！”
“你这丑婆莫非是失心疯了，竟敢假冒周师妹，当我们看不出吗？”
倒是那宋青书先是摇头冷笑几声，可随即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嘴角微微下沉，眼中晦暗一闪而过，正眼看向面前丑女，厉声道：
“你这妖婆竟然还知道周师妹！莫非是哪家左道门派的奸细不成？快，将此人拿下，我要细细审问。”
不知宋青书是察觉出了不对劲，还是真的关心江湖之事。
闻言，几名掷杯山庄的仆人自然不敢招惹武当派，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宋青书的吩咐去做。
“还请小姐莫要让我等为难。”
“得罪了。”
“你们都走开！离我远点。”
周芷若是峨眉派当代最杰出的弟子，几名掷杯山庄下人自然不能近身，仅仅三招，便直接将几名下人逼退。
“无能！看我来。”一名武当派弟子应声而出。
“武当派竟出了你们这等败类！”
周芷若也不惧，直接迎了上去。
“妖婆，看招！”
“哼！”
见一名弟子依旧拿不下周芷若，武当派众人皆是暗暗称奇：
“这妖妇倒是有几分武艺。”
“好奇怪，这妖妇使的拳法怎么与峨眉派的《降魔掌》有点相似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还愣着干嘛！此女竟羞辱周师妹，还不快将其拿下！”
“是，宋师兄。”
紧接着又有三名武当派弟子出手。
周芷若的武艺本就属当代一辈中的翘楚，再加上心中有气，以一敌四，一时竟不落下风。
宋青书两眼圆睁，牙关紧咬，都交手到这种地步，面前此女的武功跟脚，他怎会看不出。
一时间，宋青书脑中闪过万般念头，嘴里念叨着：
“不可能、不行，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
兀的抬起头，宋青书看向面前女子，厉声道：
“你、你绝对不是周师妹！”
话音落下，宋青书推开挡路的武当派弟子，竟趁着周芷若全身心以一敌四、无暇他顾之际，悍然出手，手中内力隐隐，势必要将面前这丑婆斩杀于此。
周芷若两眼陡然睁大，茫然的看向宋青书，谁也没料到宋青书还有这么一手，竟然出手便是杀招，半点余地不留。
莫说周芷若了，就连朱溪也没想到，这宋青书出手竟如此狠辣果决，危急时刻，只得从怀里掏出一物使劲向宋青书砸去。
“谁！”
“啪”的一声，宋青书一把抓住那青色物品，冷眼看向朱溪方向。
眼看着周芷若就要命丧当场，却突然出现一人搅局，在场之人都将目光投向拐角处。
朱溪嘴角含笑，背着手，从拐角处走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然是你！”看清来者，宋青书更是怒不可遏。
“宋师兄，看来你伤好的差不多啦，那东西还你了。”
宋青书低头一瞧，竟是自己昔日心爱的折扇，不禁眉头紧锁，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啪”的一声，他竟直接将折扇摔在地上，可那折扇用料也是讲究，竟纹丝不损。
见状，朱溪又笑道：
“别生气嘛！到时候，伤口又开了怎么办。”
“竟是你、你这魔头，让我又遇到了你，快！将这两人擒下！”
不等众人动手，一中年人走了出来，喝声制止道：
“谁敢！这可是掷杯山庄的地界，谁敢轻言动手。”
朱溪扭头看去，这中年人正是常跟在左轻侯身旁那位，掷杯山庄的管家。
宋青书自然率先出声道：
“我乃武当派宋青书，我怀疑这两人与李莫愁有关联，还请你速速将人擒拿。”
管家也不立即回答，转头看了朱溪一眼，朱溪拱手还礼。
回过头来，管家冷声道：
“宋公子，我掷杯山庄与武当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位朱少侠乃我掷杯山庄的贵客，就不劳烦你关心了。”
宋青书怒目圆睁，伸出手，指着管家，怒斥道：
“你、你什么意思，你们掷杯山庄竟然窝藏左道魔头，是要怎样？”
“不怎样？我掷杯山庄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你！好好好，依我看，你们掷杯山庄与李莫愁就是一伙的！我现在就去请莫师叔。”
眼看拿不下朱溪等人，宋青书只得回正厅去寻莫声谷。
可刚才响动并不小，宋青书才转过身，便看到一身背长剑的中年道人，此人正是“武当七侠”之一的莫声谷。
看见来者，宋青书面露惊喜，嘴里大喊着，马上迎了上去。
“莫师叔！这里。”
莫声谷并未隐藏身形，管家自然也看到了，他当即回头道：
“朱少侠，赶紧走！我帮你挡住。”
远远地，朱溪便看到一袭黑色道袍，自然不敢过多停留。
“好，多谢了。”
“朱少侠言重了，少侠乃我掷杯山庄贵客，这些事，都是应该的，快带朱少侠走后门。”
说完，管家带着几名仆人，笑呵呵的向莫声谷迎去。
朱溪也不多说，转身拉着周芷若便走，在下人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后门。
刚一走出后门，便看见一红衣女子，似乎等待多时。
“等你许久了。”
红衣女子自然就是李红袖了，朱溪诧异道：
“红袖姐？你怎会在此？”
李红袖笑道：
“你那点心思，我们会看不出来。”
“额——”
朱溪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这都是意外。
“你与香帅，太像了，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经的楚留香。”
“啊。”
李红袖展袖一笑，递来一包裹，指着一斗笠男子道：
“这里有些金银，还有一些必要之物，带上，跟着他往下走，江南道河湖纵横，乘船会方便许多。”
“嗯，好。”
李红袖接着又说道：
“对了，若你还想调查那日客栈失火，去这个地方。”
朱溪接过细绢，看着上面的字，不禁疑惑道：
“这是什么？”
李红袖看了眼朱溪身后，解释道：
“一个江湖情报机构，号百晓生，他们欠了香帅一个人情，带着这张绢，到这个地方，或可寻到线索。”
“行。”朱溪将细绢折叠好，放进怀里。
李红袖再次叮嘱道：
“快走吧，左轻侯未必会为你得罪武当、峨眉这等江湖大派，注意安全。”
“嗯，多谢红袖姐。”
朱溪收拾好一切，才发现身旁还有个周芷若，回头看向周芷若，不好意思道：
“周师妹，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我知道，朱师兄，你是个好人。”
“你师傅就在庄内，快去找她吧。”
虽然或许带着个周芷若，能让灭绝师太投鼠忌器，但朱溪还是选择放归周芷若。
此时的周芷若眼角依旧噙着泪珠，但也故作坚强，昂首回道：
“嗯，师傅那边，我会帮你说情的，其实我师傅人还是很好的。”
闻言，朱溪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的容貌，你的师傅或许有其他的办法。”
“谢谢朱师兄，其实当时我.....”
“不必多说，我明白你的心思。”
周芷若还想说下去，朱溪已转过身，背对二人，扛着包裹，朝山下走去，一只手朝着二人挥动。
“对了，记得帮我向朱七七告个别。”
望着那道愈加模糊的背影，周芷若大喊道：
“朱师兄，你要小心啊！”
“山水有相逢，我们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