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检验

成家寨北寨墙外，无论空地坡地，如今都成了大作坊，老少齐上阵，都在给团练军制备武器，除了投枪和竹枪，最主要要的一个东西，便是滚木。

滚木越大，自然威力越大，但越大，越难以砍伐和搬运。

适合做滚木的树，最近的便是寇山方向，当日中军埋伏蒙葛猛安那片树林，因此那边青壮较多。

不多时，便见两个流民青壮，担着一节手臂长的圆木，路过寨北平地，沿着小道奔向东方。

沿着小路行不到半里地，他们便会抵达石坝处；

因为这个石坝的突然建设，急速落成，给了大家极大的震撼，所以当青壮担着圆木抵达时，都会不自觉的多看几眼。

不过看得多了，他们便发现，与来回走动，做着各种战斗准备的兵卒不同，有一个铁甲红袍的军官，自从第一都来到石坝后，便站在石坝中央的木阶上，没下来过。

这人自然便是都头陈立。

石坝下的青壮只能看到陈立坚挺的背影，看不到此刻的陈立，面若死水，眉头紧皱。

第一都接到的命令是：石坝便是最后的防线，同金人决一死战，就在此处。

当陈立在山腰看见石坝时，他是兴奋的，对打赢金军，信心飙升，这简直和守城墙一样！

然而，当他踏上石坝，他的表情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一想到葫芦口，金人冲击栅栏时的情形，他便会联想到，石墙上第一都一触即溃的画面，能不愁么。

正愁着，一个声音训斥到：“快下来，在这当什么雕塑。”

陈立回头，见是莫峥到了，这才赶紧跳下了木台，却是变了神色，张口就保证到：“都使放心，陈立绝无怯战之意，死都不会后退一步。”

“放屁。什么死不死的。”莫峥眼睛一瞪，把陈立的话堵了回去。

随后，他来到石墙边，爬上木台，探头往下望去，原本设计六米的石坝，如今实体部分只修了四米，剩余两米，便是单薄的石墙。

刚才已问过丁浩，为何不修足，得到一个无解的问题，周边没有石料了。

莫峥思索过，要解决单薄问题，最简单的办法，是覆土将石墙靠内一侧填起来，但覆土需要夯实，耗时耗工不说，容易让金人发现石坝没完工。

一旦穿帮，金人都不需要爬，如同冲车一般举着巨木，多撞击几次，石墙就得垮塌。

而后，金人随便架个短梯，便能上到石坝上。

以目前团练军的战斗力，即便能杀伤许多金军，但最终战斗的结果，大概率还是抵挡不住金人先登。

难道真像林小娘说的，放弃成家大寨，撤回仇池么？

莫峥心里也在盘算，但很快，他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首先是粮食问题，最初，莫峥是计划将成家大寨多余的粮食搬到仇池；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各个防线都撤得太快，计划层层狙击金军四到五天，结果，才两天，金军已到石坝外。

仇池山抽调过来的百姓，原本是搬粮，此刻，早都加入备战民夫的行列，哪还有富裕的人手去搬粮。

数万石粮草，长不了翅膀飞过山谷，越过洛峪河。

其次是人口，实在守不住，粮食一把火烧了简单，成家大寨粗略估算也有三四千丁口，加上仇池山，总数至少六千人，若是全转移到仇池山猫起来，来年吃什么。

想着这些，莫峥轻轻拍打着石墙，好一会，他说道：“至少要明日中午。”

陈立没听懂，问到：“什么明日？”

莫峥没理陈立，却突然跳下木台，转头对农夫丁浩说到：“召集人手，编竹筐。两尺见方为宜。”

说完，莫峥转向陈立：“别光人站台子上，把石墙当垛口，竹枪立上去，再做些旗子，多挂几个都的名头上去。”

又瞅见到两个成家寨民壮，担着圆木过来堆砌在石坝下，他便蹲寻问到：“认识我么？”

两个民壮都在粥棚吃过粥，其中一个募兵那天正好在，此刻也不敢说话，只是拼命点头。

莫峥见状，当即吩咐到：“去召集青壮，多带铁锹和铲子，三百人，你俩便是管事，要快，其他管事阻挠，就说是我的命令，可以派人来求证，但不能耽误你们招人，明白么？”

两个民壮闻言，当即飞跑而去。

这么多寨民在干活，自然是有管理体系的，军司下属后勤部负责组织，负责人便是高民节，其下雇佣了十五个管事。

不过，如今争分夺秒的，莫峥也不想费时费力的去找人，这才临时寻这两个民壮。

莫峥吩咐完民壮，正好陈立也吩咐完第一都兵卒，去安排营造气势的的旗帜竹枪。

恰在此时，有人大喊：“立哥、都使，快看！”

莫峥听声扭头，发现说话的是不远处的第一都副都头朱召，而他此刻，正手指石墙外。

莫峥陈立当即爬上木台，向外张望。

却见那石墙外的坡道下方，一队金人正缓缓靠近。

这对金人，约莫二十余人还分前后阵，前阵十余人，持有骑军小盾，比团练军的简易盾更小，后排猫着腰，却是身着皮甲，看起来好像是金军中那一批数量极少的长弓手。

“投枪准备，投枪准备。”陈立高喊着。

莫峥却突然伸手阻止到：“等会。”

陈立一愣；

从葫芦口到左山阵地，对金人，莫峥的要求一直都是杀一个是一个。

就这愣神的一会功夫，金人前进极快，距离石坝已不足七十步，石坝东面的小斜坡虽长，但对于金人似乎造不成困扰。

这距离足够开弓抛射，一边观察金军，莫峥突然想起一事，对陈立说到：“安排人，箭塔望楼还是要立起来！”

陈立更懵了，团练军装备中，最缺的便是弓，既无弓，人力又紧张，这才没有考虑设望楼；

刚想询问，陈立突然想到莫峥刚吩咐，要多设旌旗，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做给金人看的。

两句话，已让金人已抵近四十步，这距离，就是平地，投枪差不多能够到了，陈立十分心痒。

莫峥最懂人心，看陈立表情，便猜到了想法，忙出声安慰：“急啥，再无转圜之地，有你拼杀的时候，这群金人，是别人的试金石，咱们真金不怕火炼。大胆让他试！”

陈立恍然，这群金人是想检验石坝的成色，但他又疑惑到：“都使，不是越秘密，越让人害怕么？”

莫峥点头，陈立的脑子一直转得最快，当即肯定到：“这道理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位按答海副帅，你越是大度，他越觉得是种羞辱，他就越不会走！甚至，我估计，八成可能他不会爬山打第六都，而是会直接冲击你这里。”

陈立闻言，冷冷一笑：“来好了，都使不是说么，什么时候，咱们步战怕过他们，一群腿都绷不直的野人！”

莫峥拍拍陈立肩膀，以示鼓励，转头再看金军小队，颇为好奇的说到：“我倒是好奇，这群人准备怎么检验石坝！总不能就这么走过来，徒手掰一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