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术业
左山阵地，山腰原本没路，莫峥从仇池山将农夫调集过来，这才开辟出来。
道路不宽，且左山土层很厚，一旦下雨，这路必然毁坏。
沿着山腰西行回成家寨，若是平时，走这半山腰，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但在此刻，山下有数百半甲骑兵，山上行进便安全许多。
不过，当金军三四百人占领矮墙阵地后，沿着道路开始追击，团练军的处境，似乎便不太妙了。
金军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将骑军转向；
山腰的小路，本身就比山脚的旧路更绕，骑军速度哪怕在这片起伏的丘陵地，也会更快，沿着旧路前行，看看才到正的天光，天黑前，必然能堵住团练军。
唯一的阻碍，便是那座一看就是新建的中军营垒。
具装马甲之上，按答海金柄刀，直直指向了那个，看起来像空城的营垒！
他不信那是个空营，且是不是都不重要，他只是大声怒喊：“布拉海！”
“布拉海！”
按答海部的骑兵将刀举过头顶，大声回应；
而后人人勒紧缰绳，夹紧马腹，小跑起来，阵势拉开，又齐齐加速。
“布拉海！”
速度越来越快，金兵的肩甲开始有韵律的抖动；
马蹄阵阵，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聚起的气势，震天动地；
“布拉海！”
伴着冲锋的气势，还有金军越来越大的呐喊，远到莫峥站在左山阵地一里外的山腰土路上，都能听清，忍不住回望。
金军骑兵速度已是极快，这还是受到西高山山地的影响，可以想见，在襄阳，在淮西那种大平原，数千甚至数万骑军，威势是何等的骇人。
不过，很快，莫峥便抛掉了这些遥远的想象，只顾眼前；
葫芦口到中军营垒，不过一里地，骑军速度稍微起来，眨眼便到！
然而，等待金军骑兵的，没有飞箭，没有投枪，甚至没有一个人影，那个营垒，如今真的就是一个空营。
冲得最快的几个金军骑军，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渐渐放松了一些，然后，他们就如同麦草一样，被折断了马腿，翻滚飞出了，扬起一片尘土。
后面冲锋的几骑，来不及勒马转向的，更是被自己人绊倒，扬起更大的烟尘，发出更凄厉的惨叫！
陷马坑！
这个古老，但是极其有效的克制骑兵手段，在西高山这样的厚土上，不要太好做。
而且为了麻痹敌人，莫峥只让人在营垒前挖了一小段。
这样的好处，自然是让小心翼翼进攻的敌人更容易上当；
坏处，自然是只能用一次，只能杀伤前部一小措敌骑。
“哈！”
“摔得好！”
“干不死你!”
山腰上，撤退的团练军士卒，自然很多看到了金人骑军的栽倒，翻滚，一时叫好声不断。
虽然拢共只栽倒十几二十骑，但总之，是折损无疑。
只是很快，团练军士卒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金军骑兵彻底饶过了营寨后，望着前无阻碍的道路，自然是毫不停留的朝着团练军追来。
跑在最前方的第一都，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在老卒刻意压制下，不至于脱力。
老卒们可是天天跑十里地，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跑在中段的第二都，刘洪部则是同他们闷葫芦都头一样，埋头赶路！
跑第三的第六都中，范二和龙二总忍不住回头望，可惜走在最后的亲卫营，遮挡了一切，他们什么也看不到罢了！
又小跑一段，路突然变宽了，此地明显被挖掉了更多土，范二右侧的土壁都差不多被挖垂直了，而左侧，却是极其陡峭的一个大下坡。
恍然间，感觉一个阴影掠过头顶，范二不自觉的抬头望去，却是一根大竹，倒在头顶。
沿着大竹看，大竹一头顶在垂直的坡壁上，另一头，抵在了道路边缘。
这被修葺得很整齐大竹，明显人为放置，范二不由回头问：“龙哥，这是做啥的？”
问完，范二才发现，龙二哥也在看竹子，不过，显然他们看的不是同一根。
原来，接下来的一小段路，这样的大竹，竟设置了许多。
知道不少奇谈怪论的龙二，此刻竟被问住，跑出好一段，他才憋出一句：“不知是啥！”
两人正好奇，前方有人大喝：“不许碰！”
却是前方有人比范二更好奇，竟是歪出队伍一点点，想去仔细瞧那大竹，而后被守卫在此的亲卫营军士呵斥。
好在，斜坡段也不长，第六都很快通过。
后方，亲卫营大队随即跟过，不过，走完大竹道后，他们却齐刷刷停在了原地。
转身，队伍末尾，，随即又一次变成了队头！
“都使，能成么？”手提大盾的阿南，话中有些不安。
莫峥没回答阿南，而是沿着大竹道查看；
原来，大竹撑住的，不是接近垂直的厚土壁，而是成井字排列的木板，木板则压在厚土壁上。
至于木板外，卡了许多杂草，山风一吹，轻轻摇晃，以至于，第六都匆匆跑过，都未曾注意到。
不仅如此，若是蹲下查看，土壁下，还掏空一条小沟。
看起来一切就绪，莫峥这才对阿南说到：“这玩意，叫井字梁护坡，我也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将他反过来使用！成不成？只能说，要相信数学与物理。”
阿南自是听不懂什么数学、物理，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从何时起，莫峥有信心，他便有信心；
于是，盾立得更直了，刀握得更紧了。
其实莫峥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此精细的计算临界点，哪怕他是资深土木人，也没有十成把握，但好在，他有农夫。
就这短暂的停留，却见半山道上，金兵的身影已然出现。
莫峥眼睛一瞪，大喝：“列阵！”
亲卫营三十余老卒，十多个训练出色的仇池效用兵，提枪的提枪，举刀的举刀，拉开了架势；
大竹路的另一头，冲得最快的金兵，自然一看到团练军，顿时放慢脚步，等待后续同伴抵达。
就这样，亲卫营四十余人，有点将金军堵在了大竹路上的感觉。
此刻，虽然距离天黑尚还久，但阳光已偏西，大竹路两头的阵列正好映射在土壁上，仿佛石雕。
亲卫营一侧，所有人皆弯腰前探，阿南大盾在前，四五只铁枪，从其肩、其头，以及大盾两侧，前探而出，将其撑成了八臂哪吒。
金军一侧，同样持枪者在前，持刀者在后，后路上聚集的金军越来越多，挤着前方的人不断挪步，渐渐靠近亲卫营。
“驾”
“驾”
半山道下，马蹄奔鸣，虽然金军骑兵放慢了马速，避免再次踩坑，还是在此刻，赶上了亲卫营，只需几个呼吸，便能超越过去。
金军步卒阵列最尾部，千夫长哈赤，也终于挤到了中间位置，瞧瞧山下的骑军，他咬牙大喝：“上啊！给我上，杀光南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