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后手
战斗，迅速在整个左山阵地铺开。
金军仰攻，艰难爬山，团练军投枪伺候，准头极差且极耗体力；
金军以长箭回击，数量又极少，团练军有矮墙防护，自也是伤亡不大。
金军也有勇者，顶着投枪冲到矮墙，但人数太少，往往禁不住阵线上长长竹枪的几轮桶刺，便会败下阵去，狼狈而逃。
是的，逃走，因为竹枪破不了甲，又不似谷地之战，敌军密集便于杀伤，金军大多受伤了，也能逃得性命。
就这样，一时间，看似打得你来我往，但实际效果都不大，伤亡不大，战场情势也变化不大。
然后，团练军士卒，便接到了奇怪的命令，金军下一波攻击，出全力。
第六都第二队的阵地上，范二有些懵逼，便问起新任队正龙二哥：“龙队，这全力是啥意思？”
第二队原队正，冷脸的常顺意，如今已是第六都副都头；
龙二亦是溃卒老兵，哥哥在亲卫营，团练军军中亲兄弟，他俩算独一份，被记住很正常。
因此，龙二也被命令不必参加早前的掠阵，龙二对此，倒也乐得如此，倒不是怯战，而是他向来对大哥是敬仰和感激的。
至于在第六都中，龙二平时爱说笑，和所有人皆相熟，如今接手第二队，倒没什么阻碍，唯独不太顺意的，便是如今做队正，他反而不太好与人瞎聊！
好比此刻，当范二问起话，他习惯性想调笑两句，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这才一本正经的解释到：“能有啥力，咱的力，全在投枪上，尽全力，就是投枪全甩出去！”
范二点点头，懂是懂了，新的问题又涌上心头，投枪全甩？那接下来要和金军肉搏？
但看龙二哥言语不畅快，范二有些犹豫要不要再问。
就是这一犹豫，机会便错过了，因金军又呐喊着‘不厉害’，开始新一轮的冲山。
范二捏捏酸痛的右肩，有些愤怒：“这帮狗娘养的金贼，耐性真好，爬了几轮了，不会累么？”
龙二哥比较有经验，已经手中撰了一根投枪，还抽空替金人回答了一下：“不累才怪，但骑兵在后面掠阵，回头不但要死，还会没抚恤，你说他们往那边跑？”
一边说，龙二一边斜眼看着发呆的范二，一边大喝：“预备......!”
听着龙二哥长长的尾音，范二这才反应，急忙低头，寻向脚边摆放的投枪，胡乱抓起。
才抓起，龙二哥的命令已下：“投！”
十余只投枪，如江河入海，汇进了阵前的投枪雨中。
与前几次不同，龙二哥命令不停，而后是第二轮，第三轮，范二终究是提不动胳膊了，再看脚下，也是正好，什么都没剩下。
范二呼了一口气，他是不太看战果的，漫天的投枪，终究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反正金军又散，扎不死多少人；
他倒是突然好奇，今日投出去的投枪数量，一回忆，发现竟然有十余只。
转头看看阵线的数百人，他不由有些咋舌，早先，投枪散放在整个半山腰，看不出，此刻一算，岂不是半山阵地，半日便消耗了数千支之多！
据说，这是整个成家大寨千余老少，加上仇池山支援来的数百百姓，一起彻夜不停，才制作完成，竟然半日便耗光了；
范二还有些担心，也不知，自己的老娘有没有参与。
恰在此时，龙二哥的新命令再次传来，却是简单一个字：“撤！”
范二再次愣了，甚至弯腰捡竹枪的动作都停滞了。
“愣着干啥，走啊，跟紧队列，撤出阵地！”龙二哥再次催促着！
范二如今，却是有些习惯听令而行，赶忙抓起竹枪，转身而行，队伍渐渐跑起来，他也便跑了起来！
看方向，竟然是沿着山腰的一条小路，跑向成家大寨方向！
正跑着，范二突然想起，都头邢用，最后一波进攻前，曾经找过龙二哥交代什么，此刻想来，竟是撤退一事！
“也是，没了器械，总该撤的！”范二如此想；
他又有些遗憾，要是再多些人力，弄点像葫芦口那样的大滚木，别说什么拐子马，就是传说中的金人铁浮图，也给他滚成肉泥。
此刻，其实不止范二如此想，金军之中，千夫长哈赤，也是如此想；
虽然部众损失极其严重，但他终究没有失去副帅的信任；
此刻，仍旧被指派做阵前指挥。
当哈赤看到团练军投枪攻击数量，突然翻倍时，他便意识到事有反常；
但当哈赤看到团练军，竟然齐齐离阵，沿着山道撤退时，却没有下令全军出击。
因为一向行事谨慎，又亲眼目睹滚木之威的他，此刻不是不信宋军撤退了，而是第一时间揣测到：“肯定有诈！”
但是，即便有诈，便能放任么？
自然不能，哈赤迅速下令，将最前沿的兵力减少到五十，分数路攻山。
然后，他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刚才三百余人冲不上去的山头，此刻五十人竟是毫无阻碍的爬了上去！
然后，远远地，哈赤看到那五十部族兵，站在敌人的矮墙上，茫然不知所措。
“哈赤，你在干什么？”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呵斥，从身后响起，哈赤扭头，看见了副帅唐括按答海那阴沉如水的脸。
哈赤还没行礼，骑在马上的按答海捋着辫子，再次追问：“为何不全力攻山？”
哈赤看那动作，猛地一激灵，他太熟悉副帅了，这是要杀人的前兆，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只能慌忙解释：“宋人善机关，卑职担心山上有诈！”
按答海放下手，拉了一下缰绳，又问：“如今呢？”
哈赤头皮发麻，他不懂，不理解，为何宋人没有后手，但不妨碍他理解副帅，当即抚胸弯腰：“哈赤这就亲自上山，带队追击溃败的宋军。”
说着，哈赤跳下了自己的战马，才做回骑军不到半个时辰，他又把自己变成了步兵。
很快，哈赤加入了攀山的大军，脱离了副帅的阴影，他又忍不住叨念着：“为什么没有后手？不应该啊？”
就在哈赤心中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时；
莫峥提刀站在左山阵地最西面的一个白石崖下，望着左山山脚的金军，有些兴奋：“哈，我还说，敌人太谨慎，不来了！”
莫峥身后，是早先准备断后的亲卫营，战场脱离，本身便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之所以选择白石崖这里，便是因为此刻，他们脚下的土坎路，只容得一两人通行。
莫峥身前，则是手持大盾的阿南。此刻，阿南却没看山脚，而是用手中军刀一指那金军中军大阵处，大喊到：“都使，快看！”
莫峥转头，便见金军中阵处，已经聚集超过三四百的骑军，此刻竟然转向了；
他们齐齐面向葫芦口西侧，口袋阵的底端的那个中军营垒。
莫峥和阿南对望一眼，莫峥不由笑了起来：“哈，竟是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