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称胆
天光放亮，吊桥口大石崖上，金将哈赤睁开眼，望着周遭生火造饭的兵卒，微微皱眉！
岸边这地方，实在太狭窄了，晚上也只能和兵卒挤一起！
但只一瞬间，他的情绪便和昨天接上，惺忪的睡意消散，双眼顿时充血变得有些猩红，心绪也变得愤怒而焦躁！
哈赤抬头沿着山道望向高处，隔着树林，他也能看见那片被滚木擂平了的地方！
哈赤本部的近二百先登勇士，还有许多躺在那里，要么被滚木压着，要么已经稀碎，总之没法收尸！
“猛安！副帅来人催了，说是中军营帐，今日无论如何要过河！”百夫长哈拉左其，一见哈赤醒来，便迫不及待的上前禀报！
哈赤正烦，听闻哈拉左其的话，不由更怒：“催什么催，宋军占着地利，急有什么用！”
哈拉左其埋着头，不说话，心中有些埋怨：那你凶我又有甚用？
卡在此时，哈赤周围，正在早食的士卒皆唏嘘的看向吊桥另一面，惹得哈赤也不由瞟上一眼。却见吊桥另一头，一股巨大的黑烟徐徐而上，壮过任何炊烟。
哈赤和哈拉左其两人对视一眼，皆陷沉默，那必然是副帅在烧京观，送蒙葛，可以想见，副帅必然在暴怒的边缘。
两人正有些惊惧，一个兵卒从山道上狂奔而下，大声喊话：“猛安，猛安！宋军撤了！撤了！”
哈赤一愣，觉得，这是什么鬼话，待兵卒跑到跟前，他便问到：“为何？”
传令兵更懵，愣愣说到：“不知道啊，摸山的兵士禀报，昨夜的篝火，应该是宋军早就预备，有些人影，也不过是些草人！宋军应该天黑就溜了！”
哈赤一时陷入懵逼状态，宋军占着地势，如果死战，哈赤部就是攻下葫芦口，伤亡必然极其恐怖！
当然，尽早跃上葫芦口，有利部队展开，谨慎的哈赤，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何不妥，只是，他总有一种被宋军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但想想副帅此刻的心情，哈赤觉得自己没法将这种极其无奈的感受，准确传递给他。
葫芦口左山山腰，陈立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一醒来，便吃上了刘洪送来的热粥。
陈立一边吃，一边难得的和刘洪说些闲散话：“第二都如果也在山下，我觉得，咱们能再守三天！那地势，确实太好了！”
刘洪啃着烙饼，颇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立：“立哥，你脑子一向比我快的，竟然想不明白？”
陈立闻言，竟是有些呆愣，好一会，才厚着脸问：“这话怎么说？”
刘洪看看或是喝着热粥，或是闭眼休息的第一都士卒，说到：“大兄肯定不愿，以兄弟性命换金狗！而今日见过血的，缓过这口气，皆是一等一的好兵。”
陈立喝着粥，想了想，竟是也分辨不出，到底和金人拼了好，还是保存新兵好些。
陈立刘洪都陷入思考，同样端着热粥的朱召突然打断了两人的思绪，一指葫芦口，喊到：“哥哥们，快看。”
却是葫芦口栅栏阵地，金人已成片成片的爬上了上来。
若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金军此刻，即便占领了葫芦口的栅栏防线，却陷入了一个三面包围的口袋阵中。
口袋阵两侧，是葫芦口两侧高山的阵地，一眼望去，沟壑纵横，团练军旌旗密布，口袋阵的封底，是一里外的莫峥营垒。
不过此时，莫峥却不在那里，而是带着亲卫营，也沿着山道，寻到第二都阵地这里了。
一眼便看见，陈立刘洪邢用三人齐刷刷的猫在矮墙上，就像三只伸腿的狗儿。
莫峥沿着矮墙一阵小跑，然后顺势一趴，矮墙上，便又多了一只。
三个身穿铁甲的都头，齐齐侧身扭头，搞得甲叶一阵叮当声。
莫峥没理他们，只探头望向葫芦口，问起：“说说情况？”
陈立第一个答话：“金人全上来，除了昨日交手的那部人马！明显又有不少敌人过河！”
仿佛印证陈立的回话，葫芦口，金军除了左右各排出两个甲阵，戒备着葫芦口两侧山峰，中间位置，一个核心方阵，目测已经超过五百人，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补充，就像一个气球，在不断膨胀！
惯是刘洪敢说话，问起莫峥：“都使，你咋算到金人不敢一上来就打？”
莫峥一边仔细查看金军甲阵，一边回答：“越是爱冒险的人，刚吃亏，就会一下收得比较紧！”
叮当一阵响，三个都头，再次齐齐侧身扭头，看着莫峥，显然都没听明白。
莫峥斜眼看了一下三只，发现自己有点解释不清，这个问题，突然让他有些怀旧。
因为，这种对敌人心里状态的揣测，就像项目投标的竞争性谈判中，评估竞争对手报价的心里状态，是一种逻辑性极强，不确定性也极强的合理揣测。
恰巧，莫峥很擅长这种揣测性判断，就是凭着这种精准判断的能力，他当年，才能将一个小施工队，在许多巨头的夹缝中，拉扯出一个本地小有名气建筑企业。
当年，手下几个副总总是问，他为何对对手的底价判断这么准，莫峥经常也是解释不清。
此刻，同样如此，不过，解释不清便不解释。
莫峥咧嘴一笑，扯开话题反问到：“你们三个，是团练军中，最能打的，今日，敢不敢随我去称一称金人的胆子？”
陈立眼睛一亮问：“如何称？”
刘洪面无表情回答“敢！”
刚做都头的邢用，小脸微微红，没言语，只是拼命点头。
随后，三个都装备最好的近百团练军老卒，便接到了集合命令！
集合地点便在矮墙外的壕沟中，而壕沟边上，莫峥以及三都头，身姿站得挺拔！
上一次这么集结，还是在西峡颂东口，一眼扫去，都是熟面孔。
众人集结完毕，莫峥大手一挥，喊到：“换装！”
却是亲卫营的兵卒，提着盾牌与投枪，快步而来。
老卒们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没有一人询问，只在亲卫营的指挥下，开始解下佩刀，捆扎木牌。
趁着这空档，莫峥这才做起动员：“兄弟们，金人觉得自己很有胆，孤军深入西高山！我却觉得，别的不说，光说胆气，咱们团练军绝对比他们强！骑军冲阵，咱们缺马，一时没法比！”
说着，莫峥转身看向葫芦口阵，手一指正在集结的金军大阵：“不过，你们看看，此刻他们有马么？没马的骑军？什么时候，也能和我们比步阵了？具体怎么打，三个都头会和大家细细交代！我只问一句，和我一起去称称金人胆子有几斤，敢不敢？”
“敢！”
“敢！”
“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