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拐子马，拐了
西狭道东口外，百步长的小短坡上，莫峥再次站在了路中央，一如林家宅门前。
但又有不同，他身后，逆行而聚的四十多溃卒，实打实站成了两个菱形小阵。
他们手中端着长长的竹枪，结阵如刺猬。
虽然这些人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慌张，许多人手抖身子颤，但无论从数量还是勇气讲，都比莫峥预想的高出不少！
而莫峥身旁，铁塔般的刘洪喘着粗气，两人身前，两面步兵牌，已架入土中，两人身后，穿铁甲的陈立弓着身子，将大铁枪后置，紧握着枪头！
“都头，来的拐子马！”望着远处骑兵，陈立提醒到。
距离八十步，莫峥则看懂了，所谓拐子马，即轻装骑兵，马披皮革轻甲，配骑弓，兵卒或持骨朵，或持长直刀。
莫峥心中盘算，战阵上，拐子马多在军阵两翼掠阵，或为哨骑探马，如今以逸待劳，应该可以打。
五十步，能观察到，这些金贼，穿长袖黑衣，手腕、胳膊和膝盖绑着皮质护具，当胸披挂半身铁甲，头顶半球形铆接盔帽。
四十步，能看清盔帽下的女真人，肤黑而块壮，各个神情冷漠。
且仍拍马不停，一点没有停马蓄力的打算，显然，面对溃散的宋兵，拐子马有恃无恐。
三十步，金贼夹马加速，骑射都省略了，竟是要直接冲阵。
抿抿嘴，莫峥不甘示弱的朝着前方吐了一口浓痰：“嗬，tui”
这时的五骑拐子马，早已跑成矢锋。
打头那金兵瞪着眼，该是看了莫峥极度挑衅的动作，面目狰狞，呀呀怪叫，高高扬起手中的铁骨朵，看得人天灵盖一阵麻！
最后十步，人加马两米多高的骑兵，此刻在莫峥瞳孔里就仿佛一座山，且在极速放大。
四周空气都凝结了，声音也被屏蔽了，莫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敌人的马蹄声。
一咬舌尖，莫峥恢复少许知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前方地面，这才嘴角微微勾起！
只见莫峥刘洪盾牌前五步外，有一道小小土坎，土坎不高，只没过小腿。
这丁点障碍，自然阻不了战马，金兵都无需指挥，披甲马儿轻轻一纵，便越过了脱去，速度未有一丝一毫减弱。
然而，当战马前足落地，打头的金兵却意外的发现，地面竟随马蹄也凹陷下沉，转瞬间，自己便要失去平衡。
‘陷马坑？’
金兵如是猜想，随即他果断的在空中弃了缰绳，双腿一收，就要借着战马跪地的瞬间，顺势前滚！
“嘶！”
“轰隆”
战马哀鸣，伴着惨叫，锋尖骑兵终究没能前滚，只见莫峥身前，一个长约四米，宽约一米五，深度也超过半米的巨坑，一股脑将第一骑连人带马吞噬进去。
“宋贼安敢？”
落后半个马身的两个骑兵，操着别扭的汉话大骂，因为他们也发现了大坑，却控制不住马。
但他们脸上没有惊恐，只有愤怒，在马匹落坑的刹那，两人都是单手一撑立到了马背上，而后两人双腿一蹬，竟身如雷火般冲击而来。
莫峥刘洪几乎同时低身，用肩膀抵住木盾。
“啊！”
撞击未到，却是身后陈立大喝一声，枪随声动，枪尖从莫峥刘洪二人中间闪电窜出。
身飞空中的金兵，想要挥刀格挡，不料，陈立的大铁枪却如蛇信般自如，一缩避过直刀，再探便扎中了金兵腰间。
“咚”“咚”
两声巨响，混着落坑战马的嘶鸣，扑腾的尘土，五骑拐子马的战马，瞬间已折其三。
而五个骑兵，一人在坑中生死不知，一人挂在陈立铁枪尖，连人带枪撞在刘洪的盾尖上。
刘洪一手抗盾，另一手扬起捆扎于掌的长刀，横削而过。
唰的一声，竟是一刀，便削其首，血撒满天！
莫峥这边，腾空的金贼却是位置极低，几乎贴着地滚来，而后撞在兵牌底部，莫峥顺着兵牌两耳间的空隙，伸刀乱戳，只听兵零乓啷一阵响，也不知砍到哪个部位。
接着，盾牌一轻，莫峥知道是哪金人在主动脱离！
说起来长，其实过程不过数息，莫峥再抬头，越过盾牌望去，却见剩余两骑拐子马，已控马避开大坑，在溃兵竹枪阵前兜了个大圈，回到二十步外。
而莫峥盾牌下逃走的那个金兵，则是踩着自己落坑的马，跳过大坑，而后连滚带爬的跑向同伴。
莫峥立起身，抬起佩刀看，却见刀面光滑如镜，不由脸红：“擦，还以为能拿个一血！靠运气，果然不行！”
很快，那逃跑的金兵跑到了同伴马前，这才转身望过来，叽里咕噜一通骂，莫峥却是听不懂！
“嗖”
在这重新形成对峙时刻，却不知谁在竹枪阵中，放了一箭，箭如流星，一下便扎进了丢马的金贼肩头。
“好彩！”
莫峥忍不住大喝，那中箭金兵，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拐子马慌忙调转马头拉开距离，那中箭金兵则很快站了身，箭还插在肩头，但看他动作，箭支对披甲的他，伤害不大。
不过，当他第二次连滚带爬去追同伴时，竹枪阵中还是爆发出了一阵哄笑。
莫峥没有笑，而是松开盾牌，大步走到了陷阱边，往里一看，金兵的当头马双蹄已断，不停嘶鸣挣扎。
而战马身下，那名冲最前的拐子马倒是没死，只是被压得紧紧的，马儿挣扎一下，他便吐一口血！
莫峥朝着陈立一伸手：“枪来！”
大铁枪到手，莫峥双手握枪，而后狠狠扎下，直接破甲而入那金兵胸口，金兵顿时双眼一瞪下了地狱！
“拐子马轻甲，防砍不防刺！”莫峥心里下了定论！
而后，莫峥提枪走到陈立身前，持枪而立，扫视着竹枪阵中兵士。
良久，等所有人静下来，他才大声发话：“今日斩贼，陈立首功，赏铜钱五贯，升成州团练第一都都头！”
陈立原本只是想接回铁枪，听了莫峥言语，一时不知所措，怎么从禁军副都头，变成了团练都头？自封？
这团练是地方兵，本就比不上禁军，而且成州都不知是否还在……
等会儿，五贯钱？好东西，又联想到林家大门前莫峥发钱不作假，陈立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双手抱拳行礼：“谢莫都……莫团练使！”
莫峥会心一笑，人才啊，
这才双手捧过大铁枪，递到陈立手中，仿佛什么交接仪式！
随后，莫峥转身，抓起那个被刘洪削下的金兵人头，就这么提着迈步到了竹枪阵前。
说实话，若没有前身记忆融合，莫峥估计不打个七八仗，自己估计很难有这勇气。
这会，莫峥一边从容的提头而行，任由血污横流，一边大声宣扬：“刘洪，协助斩敌一名，赏铜钱三贯，升成州团练第二都都头！”
随后，莫峥止步停在两个竹枪阵中间，问：“刚才谁射的箭？”
“我！”当即有人应到，却是竹枪阵后排，一个不认识的。
莫峥一笑，问到：“叫什么？”
那人三十岁上下，国字脸，倒角眼，臂长肩宽，此刻神情激动，大声回应：“标下黄志青。”
莫峥点头，而后高声唱名：“黄志青，射伤敌军一人，赏铜钱两贯，升第一都队正！”
说着，莫峥高高举起金贼头颅，高声询问：“诸位袍泽，此三人，威武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