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杨小娘

“叛逃？”

谷地中央，莫峥微微皱眉！

那赵得开，他一开始便不想用，此人看起来沉默寡言，其实心思极其活泛，准备将做得许久，身上很重的兵油子味道。

但自西峡道口，与邢用同率三十余人投靠莫峥以来，其行事并未有出格之处；

甚至无论突袭仇池山，还是募新兵做训练等等，他皆无不良表现，秉着论迹不论心，也为确立团练军有功必赏的军纪原则，莫峥不得不用他。

莫峥还没生气，李好义的怒气却有些压不住，杵了一下大铁枪，喝骂到：“该杀！”

反倒是莫峥不以为意：“李兄不必动怒，未必是坏事。”

李好义斜眼看着莫峥：“你倒是想得开，就不怕手下兵卒都照此行事，跑个干净么？”

莫峥一边环视正在打扫战场的团练军，一边说：“我这里是绝地，若不同心，还是不要留下比较好。”

最后，他看向李好义：“李兄，设想团练军正和金人在西高山周旋，这赵得开突然倒戈，后果如何？”

李好义想想，点了头：“确实，如果是刚才正同金人酣战，此人突然倒戈，咱俩不死也要脱层皮。”

突然，莫峥转头看向那个崴脚的传令兵：“他是不是带走了一个女人。”

传令兵一脸惊讶，不知莫峥如何得到消息的，只愣愣的点了头答到：“四都几个队正有事寻赵副......赵得开，左右寻不见人，问到看押成家寨人的兵卒才知道，赵得开寻到这女子后，与她聊了许久，然后说要审，就把人带走了！”

“走了多久？”莫峥又问。

“半个时辰不到！”

李好义逮到机会，便问起：“莫贤弟，什么情况，什么女人？为何不快快下令追赶？你不会后路没留人看守吧！”

莫峥其实并不是很确认，但看李好义好奇得不行，终是说出揣测：“此女，或许是那成家女主人，不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成友诚后妈，还是.....”

说着，莫峥简单说了一下杨淮生女儿之事，听得李好义也是一愣一愣。

最后，莫峥解释到：“如果赵得开带走的是杨淮生女儿，定是要回兴州府寻杨家人。我这边虽有人守着成家后寨，但赵得开有副都头的身份，他一心求走，没人会拦他。”

“至于追，此间事尚多，就不费那个人力了！”莫峥最后想了想，他只吩咐传令兵：“你去寻刘伟，告诉他，第四都一应事务，由他暂带，他接手指挥后，先派人去看一下埋伏在后寨的那几十兄弟。”

看莫峥有安排，李好义也没深究，将自己的长枪扛上了肩，说到：“总归是你自家事，我便不多言语了，先回成家寨子收拢队伍，你尽快带队伍过来交接！”

“走这么急？”莫峥听到交接，有些不解，中军苦战，该是休息一晚，成家寨总比牛儿山条件好些。

李好义明白莫峥意思，但当即摇了头：“此去西和，尚有洛谷羊马城等几处关卡，中军赢就赢在一个快子，这也是我撵着这伙金贼一个也不想放过的原因。若是成州金贼反应过来，往西和送信，对中军大大不利。”

莫峥恍然，顿时明白李好义的意思，看看天色，中军如若今日安置在成家寨，固然修整的好，但明日再下山，时间便又浪费了半日。

恰在此时，又有中军传令兵飞奔而来：“报，将军，后军杨统制来人告知，寇山已下，从东路摸上山，匪寨毫无察觉，一鼓而下，无一人亡。”

“好，告知君玉，记他一功！”李好义听到此消息，竟抚掌而笑，多些许多喜悦！

莫峥一时好奇，这杨君玉如何让李好义如此看中，但他没多嘴，只一抱拳，说到：“李兄先去，这边收拾妥当，我马上过来，中军伤员，你尽管挑地方安置起来，团练军一定替你照顾妥当。”

半个时辰后，谷地升起一股浓浓黑烟，黑烟下，金兵被堆砌成了一个大大的尸堆，正被熊熊的火焰所吞噬。

莫峥眼中映着火光，眼神却不在那大火上，他看着的，是火堆旁整齐码放着近一百多具遗体。

这其中，大部分是中军士卒，成家寨北，一击而破金贼，不是没有代价的！

而团练军最后的一波冲锋，亦阵亡二十余；

看着这些认识的不认识，莫峥扶刀而立，默默哀悼！

中军去西和，不可能带走这些兄弟。李好义希望就地埋葬，莫峥自然是要帮忙落实的。

谷底夏季雨水多，最终，他决定将将士们，葬在平坡中心的那片旱田边，背山望远，是一片好地；

不过，一百多墓地一时完不成，成家寨又尚有许多事需要处理，此刻只得先暂放于此。

莫峥身侧，刘洪也哀悼了一会，而后抱拳禀报到：“都使，仇池山上的，已派人去通知，按都使吩咐，或同袍泽埋在这里，或自行安葬，由家属自决。”

说完，看莫峥没有言语，刘洪这才接着说道：“其中的十三个老卒，有的并没有留下真名......”

莫峥点头，他知道刘洪所说之事，二泉村当夜，投奔而来的老卒中，许多知晓莫峥要上山后，皆未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上了仇池，虽稳定一些，莫峥也从未查证什么。

刘洪还想说话，莫峥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细查，也许有的人能留下真名。

但莫峥却摇了头：

“别去查了，最重要的，不是他们曾经是谁，对团练军来说，他们以团练军的身份死于对敌作战，这才最重要，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团练军的军魂，受团练军供奉！”

莫峥话说完，本想离去，却见旱田平坡方向，又有兵卒奔跑，便等了一下。

果然是寻他的，却是第四都刘伟派人来报，成家后寨，人去楼空了。

莫峥略一思索，猜测该是那成家‘主母’引着赵得抄小路上了山，而后继续逃亡而去了。

询问得知，埋伏的五十兵卒无恙，莫峥便不再关心此事，只回身看了一眼列阵的三百余团练军，而后大手一挥，朝那成家大寨行去。

他倒是不晓得，李好义给他整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正等着他去接手。

同一时间，西高山南麓，犀牛江岸道；

莫峥确实没猜错，成家主母，曾经的杨家小娘，已扯去了黒巾，领着成家后寨十余个庄丁，以及赵得开吴三等十余团练兵叛卒，一路奔行往东而去。

莫峥没猜到的是，此刻的杨家小娘，早已没了陡坡处，需要莫峥拉一把的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面孔。

但当头前开路的赵得开回头看她，她那冰萌双眼，又会转化得脉脉含情，甚至抬起白皙的小臂，拭去额间或脸颊的细密汗珠，尽显娇弱。

偶尔，她还会拉拉对襟宽衣的滚边，将皙白处露得多些，直到赵得开面露欣喜，她才娇羞一笑，遮掩起来，她那会不知，自己本就傲人，遮不住；

但她更知，越是遮掩不住，男人越是欢喜。

就这么行进着，周遭老匪护住杨家小娘，在赵得开看不见时，她又露出了些许温柔，抚着小腹，轻声呢喃：“儿啊，娘也不想的，可是若不如此，光靠你爹的老兄弟，如何护得我们娘俩，走过这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