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叛
伴着震天的喊杀声，如林的竹枪从平坡边缘俯冲而下。
这点声势，莫峥觉得吓不到凶残的金军，但他肯定，一定能吓到那些两头受气，心胆已破的成家寨庄丁，
果然，如同两拨海浪相撞，一方瞬间崩溃，成家庄丁霎时间转身挤向了金军！
一刀砍翻一个成家庄丁，莫峥便见，金军阵线顿时被撞成了一锅粥。
他们没料到团练军会突然放弃地理优势，俯冲而下；
也没料到成家钟摆会摆回自己这边；
当然，这些女真人确实凶残，悍勇，当即砍倒捅死一片成家寨匪人，但，这对整个战局，已无力回天。
紧随着成家庄庄丁下冲的团练军，带甲老卒为先，怎会放过机会；兴州中军赶到，又如何还能放过敌人！
困兽犹斗，只待被杀。
山谷中的搏杀在持续，平坡旱田处，许多寨民则已被勒令分坐在旱田之中了。
六七人或七八人，坐成一团，每团人旁边，皆站了两个团练军第四都的士卒，还有十人一队的巡视小队穿插其间。更外围，还有站岗值哨的。
不得不严谨些，这些逃过鬼门关的许家寨民之中，半民半匪的绝对不少，这一时半会又难以甄别！
而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妥当的，自然不是第四都都头阿南，他负责莫峥亲卫营之事，此刻还在平坡前沿战斗，做主的是副都头赵得开！
“都头，你说前面喊得那么狠，打得赢么？”旱田边，大松树下，第四都第三队队正，有些忧心的询问着。
“别乱喊，跟你讲了喊都头，你改不了是吧。”靠着松树枯干，捋着八字胡的赵得开，对着原属下垮了脸，却不回答问题。
赵得开垮脸，那是三队队正却不害怕，反倒凑上前小声说到：“赵准备，您这前军前营准备将又不是假的，叫声都头，吴三都觉得是自己嘴臭，对不起赵准备，还真喊什么副都头不成！”
“闭嘴！”赵得开伸手便要打人，那吴三也不躲，也不气，舔着脸，就这么等着。
半响，赵得开的手也没落下，倒是转头看向了旱田边缘的一团成家寨人。
吴三会意，也看了过去，只一瞬间便知道赵得开在看啥：“准备，那确实是个小娘。”
赵得开闻言一愣，安排点抓俘虏的事，对他来说不过手到擒来，自不必亲力亲为，所以他确实不知俘虏中有女子；
一时好奇，这兵荒马乱的怎会有女子能跑到这里，赵得开迈开了步子，朝那个头裹黑巾，但身姿玲珑的倩影走了过去。
赵得开正走到一半，远处成家寨方向传来震天的呼喊。
“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之声自然出自团谷地的练军与中军将士。
此刻，谷底南侧，两边阵线已混杂在一起，分不开彼此，而除了这两方，谷地里也已无其他人还能站立。
阵线最中央，李好义和莫峥也再次并排而立。
两人身后，浑身浴血的中军各级将士，如李贵等，团练军三都将卒，如刘洪陈立、阿南黄志青等皆在为胜利振臂高呼，宣泄紧绷的情绪。
而两人面前，独臂金将蒙葛，已变无臂将军，瘫坐在地，他眼珠子外凸，嘴巴微张，却无了生气。
只因他喉结下方锁骨正中，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正滋滋飙血。
“临死前，他是不是想骂我俩？”李好义铁枪杵地，一手拉着胸口的皮甲透气。
莫峥闻言，却没回应，只盯着那蒙葛的死鱼眼，半响才喘匀了呼吸，说到：“好丑！”
话音一落，李好义和莫峥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而后，两人这才如释重负般，相互一笑。
欢呼完，莫峥赶紧安排，该救治伤员，李好义则是吩咐，该补刀要补刀。
说起救治，团练老卒，基本都见过莫峥救治前营第五都的牙子，此刻条件有限，但成家大寨中，寻些陶锅做热水，找些许棉布包扎还是可以的。
但伤员太多，一时能做成什么样，莫峥则不好过于苛责。
补刀，则是对金贼！
“莫贤弟，听你言谈，也是识得文字的，会不会觉得太残忍？”
下令一个不留的李好义，一边看中军士卒将刀子捅进喘气的金兵身体，一边询问莫峥。
莫峥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对不远处警戒的刘洪招了手，随后吩咐到：“把没见血的新兵抽出来，跟着中军老兵一起补刀。死了也桶两刀！”
吩咐完，莫峥才看向李好义：“李兄，别说没有多余粮草喂他们，就是有，凭他们驱民攻寨的血债，我也要把他们屠干净的。”
李好义一愣，有些意外，他不要俘虏，大多考虑战事如火如荼，今日突遇打草谷的蒙葛，谁知哪日又会遇上别的金军否，俘虏只能是累赘，杀光了干净，一时倒却没想过驱民之仇。
两人正说着，却是谷底两边皆有士卒狂奔而来。与疲惫不已的战场士卒不同，一眼便能看出，北面士卒，是中军留在成家寨中的军士。而南面，自然是团练军留在旱地的第四都兵卒。
中军军士略快，当即禀报：“将军，成家家主自焚了！”
“这么勇？”旁听的莫峥，有些不理解。
那传令兵昨日江心岛谈话时，正好也在，倒是认识莫峥，当即言语到：“成家家主自焚前，与莫都使送来的曹向导打过照面，曹向导确认，确实是成友诚无疑。”
李好义本来对此无甚兴趣，一个山中匪家而已，莫峥有疑惑，他这才有些兴趣，追问到：“可有其他可疑之处？”
那传令兵多想了想，言语有些不确定：“说来倒是挺奇怪，一开始，他带着几个忠心老仆守在自家小院，还跟我等谈条件，倒是一见曹向导，他便点了屋子。”
莫峥和李好义双双望向成家寨，那边许多地处皆有浓烟，一时也不知哪个是那成友诚所放。
传令补充到：“将军放心，火势已被控制，那成友诚以及一众恶仆一个没跑。对了，左军禀报，在成家大寨左院，发现一些事，一时不好处理。”
李好义眉头一皱，训斥到：“吞吞吐吐，什么毛病？”
那传令兵顿时抱拳低头：“那左院之中，百余妇孺，被糟蹋得不轻，审过看守，说是成友诚用来伺候庄丁中的亡命徒。看守还说，成家大寨后院，也有一个类似的院子，供成友诚自己享乐，左军正将已亲自去查看。”
李好义一时竟无言。
莫峥回头扫视了一下死于金兵和团练军夹击的成家寨匪人，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感叹到：“难怪逃难百姓之中，少见女子，真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说起女子，他不由想起那个自己拉上平坡的女子，一思虑，莫峥有些瞪眼：“难道，是她？”
李好义好奇到：“怎么？”
莫峥还未回话，那第四都士卒却终于跑到莫峥这里。
走近了，莫峥发现，这士卒腿有些不便，跑到此处，已是大汗淋漓；
但这兵卒顾不得伤，神情焦急的禀报到：“报都使，大事不好，都头赵得开，挟第三小队队正吴三，以及六七个兵卒，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