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期而遇
成家大寨。像个梭子，寨中心最宽处，约一里半，南北两头略尖，皆设有寨门寨墙。
北寨墙宽度约三十丈，寨墙外十余丈，原本荒草丛生，无人问津；
但半刻钟前，李好义李贵领着曹胖胖以及二十余亲军曾踏足，按计划，将由曹胖‘带领’李贵一行人光明正大‘拜访’成家，而后占据寨门。
不过，未及跃出荒草，仅仅数个呼吸，他们便退走了。
皆因好巧不巧，竟有人与他们同时抵达北寨门外的荒草堆，且数量极多；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衣衫褴褛，浑浑噩噩，挪步如行尸，但行进的目标却很明确，也是去向成家。
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些如同难民的百姓，并非自愿前行，难民左右两边，有持刀者围堵驱赶，持刀者外披粗布外衫，伪装极好，远望去，几乎融入难民中。
成家寨出寨往北，有两条山道，一条西路便是中军行进的路线，过寇山后通往牛儿山；
另一个条东路，北行几十步便往东折，若是继续走上六七里地，便会遇见一条河，此河名龙门河。
沿着龙门河往东偏南去四十里便是鱼窍峡西口。而沿龙门河西北去八十余里，则是西和城。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西道密林中一个小坡，李贵有些焦急的询问。
坡后，中军右营部分兵卒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
更远处，沿着通往牛儿山的西道，更多的士卒或爬或站，皆隐在路旁，山道太窄了，队伍拉出几里地。
“还能如何，该是金人入山！”李好义语气肯定，眼神犀利。
果然，很快有打着绑腿裹着头巾，未着片甲的斥候，穿过密林直奔李好义而来。
行至李好义身前，斥候顾不得清理脸上被荆棘刮了数条口子，只抱拳禀报：“将军，绕过北坡树林，能看到金贼。全是半甲拐子马，山道窄，基本在牵马步行，山路太弯，只能看见百余骑！”
无论李好义还是李贵，听闻讯息，当即脸色阴沉，老卒皆懂，若只有难民百姓，说明只有南路被金军劫掠，但这些百姓身后紧缀金贼，则是要驱民攻寨了。
“将军，怎么办？救不救？”李贵怒目而问。
李好义面沉如水，摇头：“咱们现在冲出去，金贼猝不及防可能直接退走，山路虽难行，我们依旧追不上四条腿。”
李贵有些激动：“退就退了，救一个是一个。”
李好义转头呵斥：“糊涂，金贼退走，还能复来，咱们转头却去了西和！如何是好？”
李贵答不出，但仍想说话：“可......！”
李好义当即打断：“别可了，去西和的三条道，大谭已断，龙门道也被这伙金军截断，咱们过仇池走洛谷羊马城进西和，若战事不利，此道便是中军唯一退路，为将者岂可不虑？”
说完，他看了眼一眼李贵，问到：“难道就指望仇池那些新兵给咱们守道？”
这边还在轻声交流，成家寨前的难民已越聚越多。在后续的人不断挤压下，前面的人一步一步开始挪向成家大宅。
终于，难民人数趋近四五百余时，那隐藏着在后的金人拐子马，纷纷上马集结，显露出一条阵线。
目测而去，却不止百余，起码接近三百骑，配蒙古马挂着小骑弓！
随着阵线摆开，拐子马也渐渐拉成三个小集团，中间一团人数最多，左右两翼较少;
“呸！”观察中的李好义吐了一口，鄙视到：“就这么点人，还搞那套中间突进，两翼包抄的老把戏！”
这边说完，那边，金贼开始吼着蹩脚的汉话驱赶百姓，吼叫渐渐变成拳打脚踹；
踹不动的时候，提手便是一刀，引起一阵阵尖叫，哭喊，以及哀嚎。
土坡后，中军李贵已看不下去，跺着脚，握紧了兵器，喘着粗气；
李好义也急，但望着金人后队，因山路难行，还有不少没填入阵列，便只是冷血的咬牙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越来越多人被金人砍杀，难民团也在一点点靠近成家大寨。
“是他？”
正在此时，李好义在散开的金兵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
此人骑着细腿西域马，却正是在七防关下，被李好义以八牛弩射伤的金军骑将，蒙葛。
万万想不到，在这远离七防关的西高山上，竟然还能再次遇到，真是冤家路窄！
李好义不再多想，大手一挥，轻喝：“上，杀光金贼！”
他话音刚落，令旗尚在挥舞，身侧李贵，已甩开长柯斧，纵身而起，越过土坡，也不呐喊，就这么孤零零的朝着金军横阵，俯冲而去了。
下完令的李好义，眉宇终于舒展，他是将，却是勇将，岂会落于人？
微微一笑，他迈开了大步，也是先于中军士卒，跑了起来，手中一直无用铁枪这才渐渐放平；
调整呼吸，身动枪不动，枪尖，直指蒙军千夫长，一如七防关上，八牛弩。
片刻后，成家寨北，杀声震天，刀剑争鸣，血，染红了的一切。
成家寨南，莫峥听到的便是这震天的呐喊！
说不急，那是假的，但是从二泉村醒来开始，莫峥就不断的在强化内心，要求自己万事冷静；
此刻，他一边听着传令兵禀报后方各都备战情况，一边压制住自己派人强攻入寨的想法。
北面若偷袭不成，南面的强攻确实可以牵制成家部分兵力，但效果如何不好说，还违背了与中军的约定，要赶成家主力出寨而歼之。
更重要的，是寨南外的谷地，虽不深，却是使得无论想攻击成家大寨还是想攻击莫峥所在的平坡，都得仰攻，以团练军如今的训练和装备，伤亡不会小。
还好，仅仅一炷香，寨北的喧嚣声就有了变化。
但实在太远，莫峥有些不确定，便问到：“声音是变了吧？”
此刻不光刘洪在这里，陈立也赶了过来。听莫峥问，两人皆是点头；
陈立心更细，还补充到：“山谷回声在扩散，不如刚才齐整，北面战场扩大了。”
莫峥摇头：“战场再扩，成家寨就这么点，如此分散的呼喊，听着更像是战事已蔓延到寨子里面。”
两人言语间，一直注视成家寨的刘洪突然跨步上前，一指寨墙中间的大门，喊到：“都使，快看。”
莫峥陈立急忙抬眼，却见那成家寨门突然大开，呼啦啦涌出大片寨民。
寨民争相逃窜，尤其下坡涌入那谷底时，不时有人摔倒，然后再也爬不起来，场面不但混乱，且残酷。
但面对这种惨剧，莫峥眼皮子也没有眨一下，比起这些人，他觉得自己更有责任保护的，是团练军士卒的性命；
果然，二百余百姓打头之后，南门涌出的人群中，开始出现持刀持弓，甚至披甲的成家寨庄丁，而且比例越来越高，渐渐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