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西高山上蹒跚步
从牛儿山下到洛峪河河谷中，沿河而下不到一里，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上西高山。
道从何时有，已不得而知，毕竟建炎南渡之前，蜀口一带人口是如今的好几倍。如今除了几个大城，僻如牛儿山一带，已无人落居。
中军各部，在李好义的命令下，从此小道上山，看起来是山高林密，其实道路并不算艰难，至少不如仇池山陡峭。
加之中军各部皆轻装而行，天昏昏亮后，两千步卒，已全部攀上了西高山最西面的山麓。
西高山群山顶部，亦有许多平地如仇池，但这些平顶皆不大，靠西面这里，主要有三处；
从牛儿山方向上山，当先遇到的第一处平顶，便是寇山。
“这寇山，世道一乱，常被山寇占据，老一辈说，有东西两条路可下山，皆蜿蜒陡峭，山顶可居二十余户，成家成势之后，便遮蔽了此处，如今不知是何模样！”
寇山东路口的一密林，曹胖胖曹员外，被莫峥送到了李好义军中后，表现得畏畏缩缩，但该说的话，倒是不敢隐瞒！
李好义点点头：“传令，左营留下！就隐在这片林子！匪寇不出，则不得妄动！”
传令兵一抱拳，飞奔而出后，李好义看向曹胖胖，曹胖一哆嗦，赶紧一指东面。
李好义：“想好咯，指错一次，砍一根手指！”
曹胖赶紧将手收回怀里，随后想了想，又看看远处山峰仔细辨别。这才回话：“就是那个方向！不过确实无路。”
听闻此言，李好义也不理曹胖，上前几步，往那东面群山看去，当即有提前上山踩点的斥候上前禀报一番；
听完斥候回报，最终，李好义伸手一指：“从那里！”
话音一落，便有一队兵卒手持砍刀小盾越出队伍，拨开道旁灌木丛，向着李好义指的方向奔去，那边，是略微平整的一片小丘陵。
显然，李好义想沿着那片丘陵，绕过寇山最高处的平顶，抵达寇山东面的山道。
这片丘陵起伏不平，荆棘甚多，平时绝不会有人行走，不过大军面前，只要不是深沟大河，也就不算什么阻碍。
近半个时辰后，轮换开路的中军小队，再次踏上硬土山道，二十余人割伤，摔伤，好在皆不严重。
开路的人靠边歇息，大队士卒开始从新开辟的小道跃出，而后继续东行，渐渐深入茫茫山林之中。
同一时间。西高山最南面，犀牛江畔，最后一个团练军士卒，也踏上了上山的山道。
山南这条道，便是曹家坝子众人，当日穿过西高山，抵达仇池的那条。
六百余人一起攀爬，队伍被拉成了一里多长，这边最后一人上山，那边当头一人，已快到山巅！
同仇池很像的是，这西高山南麓，也是攀至山巅，路反而平直许多，只是没有仇池那么宽阔！
而当先走上这平直路的，除了莫峥刘洪，还有一人，便是那曹家坝子的簪花麻五！
“麻五，怎么不来团练军？还指望你家曹员外么？”喘匀了气，莫峥扶着腰刀行路，一边问起麻五。
也不光是闲聊，这一路山道爬行，麻五健步如飞，体能极好，看他右臂粗壮与左边略有差异，可知他常年习弓，且是大弓，莫峥一时有些惜才！
麻五走在最前，也不回头，闷声答到：“做人不能忘本，东家待我们几个弓手极好，没来由主动逃！”
“那昨日安排你东家做事，你也看到了，如今他已有去处，你又如何打算？”莫峥又问！
麻五不吭声，默默前行许久，这才说到：“也不想从军，娘讲的，当兵不好！都使是好的，安排了活计给山民，我力气好，能干活，不愁吃！”
莫峥无言，一时没法反驳，回望团练军士卒，还真是基本都是拖家带口，需要更多口粮的百姓，麻五孤家寡人上山，没到那份上，惯性的不愿为军。
正思虑，麻五已领着队伍来到一处山坳，且停下了脚，指着半山腰七八间草房说到：“都使，那便是成家后寨，有壮丁，白日会在路口设岗。当日俺东家使了钱，才得通过。寨中有多少人却是不知！”
不约而同，莫峥也选择了留下半个都六十人，埋伏山林，而后继续东进，就那八九间小屋，住不了几个人！
团练军继续行路，比中军简便，成家后寨在半山，不挡路，团练军直接轻声路过便是，无需另行开道。
行动到此时，天已大亮。
若从空中俯瞰，会看到两条人链如蟒蛇，在西高山南北两侧起伏蜿蜒的山脊上爬行！
花费了近三个时辰后，两条蚯蚓终于渐渐汇拢，这汇拢之地自然便是成家大寨，其实，它距仇池直线距离不过五里而已。
成家大寨南端，隔着一个小谷底，有一平坡，平坡上中间有旱地一亩左右，正直冬季，自是无人料理，土地硬实，旱地四周，长着不少树，皆是秦岭常见的植被，此刻除了发黑的针松外，其他皆是空丫枝。
靠北的一颗大松树下，莫峥静静观察了一下成家大寨，见那边炊烟徐徐，并无开战之态，便赶忙回头下令：“传令，原地休息，开饭，给各都头打招呼，叮嘱兵卒少吃！”
命令复杂，传令兵没打旗令，而是转身跑向旱地方向、
见传令兵走了，莫峥又抬头看看天，计算着时辰。实在不知中军如今是什么情况，他总是心中有些不踏实；
但这是没办法的，如今这通讯不便，根本没法约定具体时间，中军急于西进西河，安排进攻十分仓促，侦查都来不及。
为何如此大胆，终究还是李好义下的决定，他对莫峥讲的原话是：区区一深山民匪，顶天不过三五百好勇斗狠的山民，能顶中军一轮齐射，便算他精锐！难道他还能指望那些近日才裹挟的百姓，能为他成家死战么。
“呼！”
深深呼了一口白气，莫峥自然是觉得，李好义是对的，不然怎会拉着团练军新卒，如此莽撞的便上来山。
“都使，吃点！”刘洪可不管那么多，解下身上背的布囊，掏出来两个炊饼。
莫峥接过，咬来没几口，传令兵便已去而复返，并禀报到：“都使，各都已在吃饼，陈立都头禀报说，他去看了旱田西面，那边靠悬崖，也无遮挡，不易隐蔽，原先预备两边埋伏，怕是做不成。”
莫峥嚼着饼，想了想，说到：“回复陈立，两面不成，就一边设伏，若是贼人真想跳崖求生，那就看老天收不收吧！”
正说着话，就听北面传来嘈杂声，莫峥刘洪以及散在四周的数十亲卫，皆被吸引，抬头望去。
那传令兵也被吸引，还是刘洪发现及时，赶忙呵斥：“还不快去！”
传令兵撒开脚丫跑了，莫峥则大口大口咬着烙饼，想争取早些吃完，但咬着咬着，他有些皱眉，最终停下了动作，竖耳仔细听去。
好一会，莫峥将烙饼收入皮甲下的兜囊中，对刘洪说到：“洪，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刘洪显然也发现异常，答道：“是啊，这可不像诈开寨门，倒像是强攻拼杀。”
莫峥点头，有些焦虑：“就算曹胖没能哄得成家寨开门，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
远远望去，能看清成家寨墙确实不高，甚至不如李家寨的厚实完善，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