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恶人
团练军近日晨跑,一直从山南营地,跑至仇池山最北端的伏羲崖,全程约十里地!
募兵完成后,日日如此。
没有循序渐进,是因为莫峥发现,这时代的壮劳力,体能远比他想象的好,只是食物不足,限制他们发挥。
赤松树下,莫峥很快便看见返程的队伍,两列纵队缓缓而行。
规矩是先到先回,陈立作为当先者,自是今日又赢了,面露得色,见着莫峥,略微收敛,提拳跑了过来。
莫峥不在乎输赢,只关心的问到:“今日还有因晨食吃太多,跑吐的没有?”
陈立摇头:“都学乖了,知道回去还能吃,无人再做此傻事。”
莫峥点头,又问:“名单想好了?”
陈立点头,正想言语,第二阵刘洪也已经跑来。
至跟前,黑着脸的刘洪,对莫峥拱手行礼,莫峥也不安慰,也不批评,只把问陈立的话,也问了一遍;
答案相同,莫峥这才强调:“大的规矩是不变,第二淘汰一人,第三淘汰两人,第四名三人,第五名四人。”
“淘汰后的缺额,去第前一名那里挑,第五挑第四,第四挑第三,以此类推,每阵可保二十人,其余任他人选。交换人员,名单记得给书记官过目。”
却不想,这次刘洪立即点头,仿佛早有心思,他再次抱拳,很慎重的说到:“都使,连日淘汰,七百募兵,已接近六百之数,洪觉着,真没必要再精选!”
莫峥一听,转头看向陈立,陈立当即回应:“都使,立觉着刘兄说得极对,可以不减了。”
想了想,莫峥正色到:“确定都能用么?滥竽充数坚决不行!”
陈立再答:“都使,你也知道,我大宋募兵,一直以灾民流民、囚犯地痞居多,包括我和刘兄,皆是如此。”
说着,陈立回头看着行进的团练军队伍,面露喜色的阐述:“我也任都头多年,哪能不知,如今仇池山上这些兵,大多良家子,秉性之好在军中的确极少了。”
“换以前那些募丁,这连续日日辰时出操,怕是早炸窝了!如今你看他们,合用,简直太合用了”
莫峥点头,这内中差别,他自然知晓,加上粮食这个紧箍咒,眼前的兵源,确实比前身所率之军要好,单论武力,或许还需火候,但论纪律性,那就不是一个层次。
前几日,他与第五都张海讨论战事,两人还聊起一件无奈事。
便是五六月,吴太尉率兴州军攻秦州盐川寨,三败之时,整个蜀口三戎司,其实是分三路北伐,除了兴州军外,另两路,一路是宣抚使程松,出大散关,他与金军交手,倒互有胜负。
但最后一路右路军,由兴元都统制秦世辅率军一万五,进攻凤州方向,则很让人无语!
这一路军,行至城固县,尚未与金人交手,便自乱了,士卒哗变,闹粮闹饷,而后,一哄而散......简直不要太荒唐。
由此可知,军中某些部队,何其糜烂,而仇池六百募兵,一眼便知,是相当可以了。
既如此,为何还要实行末尾淘汰?
只是为了快速的筛选弱小,莫峥是真没时间慢慢甄别,但总归,他不是想限定人数便是;
战场上每多一份力量,那就是多一分胜算的。
如今,山上最知兵的两人,提出意见了,他自愿意从善如流:“那今日便是最后一次淘汰,我还是那句话,兵精而不在多,咱们都是吃过亏的人,上了战阵再悔之事,咱别做第二回。”
说着,他一手抓住一人肩背,说到:“归队吧,全军走大谭营地小路回营,与我壮壮声势。”
陈立反应快些,问到:“都使,可要杀人?”
莫峥不由转头看向一旁支着耳朵偷听的某人,却见她身子一定,面色发白;
又想起刚才被叽叽喳喳烦够了,莫峥恶趣到:“不用你管,我带老卒去,杀几个白丁,不费事。”
半刻钟后,大谭百姓营地。
团练军二次穿营而过,但一百人声势与六百人,自是有所不同,当陈立带队,已穿出南面田埂,北面第四阵,第五阵还没有入营。
去时一阵风,没什么感觉,回时缓缓行,延绵不绝才觉势力庞大。
行进的队列旁,莫峥负手而立,身后,刘洪又一次充当了护卫,周丫头,已经不知跑到何处;
莫峥往东看去,大片窝棚,人声鼎沸,老人围着火塘,孩童四处嬉闹,妇人晾衣拾物,忙个不停;
但很快,目力所及的远方,不止一处传出惊呼,伴着喝骂,甚至还能看到有个窝棚,因撞击而垮了,掀起一片尘土。
近处之人纷纷停下手中活计,面露疑惑,老人颤颤巍巍站立,探究起因。
很快,妇人们几乎同时扔下杂事,跨步跑到自家孩童身边,一把薅入怀中,之后,有的神情紧绷四下张望,有的直接抓起孩子奔回了窝棚。
而后不久,便见团练军士卒,两人押一个,推攘大谭的差役们,踉踉跄跄行来了。
因隔着周县令这一层,除了刘洪的信息,莫峥却是从未正视过这个群体;
这时仔细看去,他才发现,这群差役,大多膀大腰圆,更像县里的三班虞候弓手,一点不像记忆里六房胥吏。
差役共计十二人,有的浑身是土,有的一瘸一拐,显然是和团练兵动了手,若不是莫峥安排的都是老卒,又是二对一,或许还不会如此顺利的全部押解过来。
不过,当这些差役见到莫峥,皆是脸色巨变,而后有的躬身,有的低头,沉默下来,看得出,皆是玲珑之辈。
“胆子还真肥!”
差役们渐渐汇聚时,莫峥轻声吐槽着,但当差役们全部站齐,横成一排等候发落时,他却不言语了。
众人皆奇,但很快他们便知莫峥在等什么了;
没超半炷香,便见绿衣显眼的周县令,幞头软脚左右摇晃,弯着腰小跑而来。
来到莫峥跟前,周县令只也不顾他人,只双手撑着膝盖头,喘着气,哭丧着脸问:“我说都使,这又是咋的了?”
莫峥上前,拍着周县令的背,给他顺着气,但嘴里可不客气:“周先生,这些大谭差役,到处收罗克扣百姓做工得来的粮米,此事你可知晓?”
周县令还未喘匀,那边又差异先跳了出来,大喊到:“不关周先生事!”
莫峥脸色一冷,看向刘洪,后者越众而出,快步行至说话者身前,那人以为会被打,抬手挡脸,刘洪却是抬腿一个蹬踏,正中那人胸腹。
“哎哟”
蹬踏与踢踹有区别,蹬踏动作较缓,但力度不差,控制好了伤人不重。
但大谭百姓哪懂这个,他们只知这铁塔般的兵卒,一脚便把那平日高人一等的差役,打飞老远。
那差役滚出去后,别说起身,哼都没来得及哼,原本看押他的两个团练军兵卒,已极速奔过去,把他生拉硬拽的拖了回来。
别说大谭百姓,便是周县令也是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言语。
莫峥却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追问:“周先生,我在问呢,你知晓此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