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队伍，才开张
开禧二年，十一月初六，乙酉日
仇池山，山南营地。
莫峥的板房，如今已糊完泥，客厅烧着小火堆，比之后世的什么空调地暖，除了烟灰太重，暖合劲倒不逞多让。
而屋外，从美观上来说，则有些不忍直视。
不过，莫峥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倒也看不了几眼，也就将就着住吧。
这不，刚吃下左二婶熬的早粥，阿南便推门踏进了家。
“都使，人到齐了。”
听阿南禀报，莫峥撂下碗，巴掌擦过嘴巴，便起了身。正巧，左二婶端着一罩蒸笼从厨房那边行来。
一见莫峥要走，左二婶转了个弯，直接将蒸笼抬了过来：“哎哟，怎么又不吃好？这如何得行！拿一个，拿一个。”
这左二婶，是李老爷子侄媳，四十出头，做事勤勉，熬粥食香甜不说，莫峥最喜的，是她性子欢脱，见了自己，也不像其他乡人一样拘谨，这便雇了她做厨娘。
竹编的蒸笼，光看色泽便知是新编，抬到面前，莫峥提开上盖，露出里面金黄的窝窝，一股子麦香扑面而来。
“嚯”
莫峥伸手便要去抓，却被热气烫了一下，不由对左二婶干笑到：“心急了，心急了，这早食吃干，不容易啊！”
说着，他再次伸手，快速抓起窝窝，便转身朝门而去，自也不忘吩咐阿南也吃一个。
推门而出，寒意迎面冲击，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板房前，原本就是一片小平地，只因正对莫峥板屋，无人敢在此搭窝棚，又因处在山南营地中心，人群常要路过，不知不觉，竟给踩成了小广场！
如今这广场上，六百余效用兵，分五个方阵，前二后三，晨光中静静矗立，确实能显出几分雄壮之势！
但当莫峥几口吞完热窝窝，走近了队伍，则会发现，同昨日一样，不能说虚有其表，只能说表都没有！
五个方阵边缘整齐，内部则是队不成队，列不成列，竹枪林立朝天，也是时密时疏！
好歹大学毕业，莫峥还能不知军训？
但当他面对一群，左右不分，间距不懂，力气全无的人时，还是放弃了所谓队列是基础！
以莫峥如今在仇池山的武力值，倒也不可能纠正不了，只是他没有时间！
那不练队列练什么？练体能！
“老规矩，早到的吃熏肉，晚到的喝粥！出发！”
队列前，莫峥也没说什么鼓舞之语，没宣扬什么精神价值，只简单一嗓子，便拉开了今日训练的大幕！
“一小队，跑起来！”第一阵，陈立声音格外洪亮！
“贾三，上，抢占位置！”第二阵，刘洪不甘示弱。
“老幺，你慢点，注意站位！”第三阵黄志青，略有不同。
各军阵，顿时响起了都头们的叫喊与呵斥。
他们不为别的，只为抢占靠西的大路，规则是，出营地第一个三岔口那都先到十人，则那都先通过窄路。
随着命令下来，前三阵人，皆奔出一个十人小队，对三岔口势在必得的模样，这三阵剩余兵卒，则开始按三列纵队，缓缓开始起步。
第四阵阿南与第五阵孙军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赞赏，今日，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不争，而后两人，也几乎同时大喊：“出发！”
只见两人面前的两阵人，成一字长蛇阵，直奔离自己最近的小道，这两条小道一条要穿过大谭营地与废村，环境复杂，另一条沿着东面悬崖北上，倒是一路通畅，但距离最远起伏最大；
无人相争，这四、五两阵人自是一出发，便跑了起来。
莫峥站在当日募兵发粮的高处，一边做着长跑前的准备运动，一边看着各阵出发，见各队策略不同，他笑得格外开心；
规矩不是一天形成，想起第一天出发时，各阵拥挤在大路三岔口，好些人被挤下田埂，甚至两人被踩伤的情形，他就脑瓜子嗡嗡疼。
很快，结果出来，三岔口前执勤的老卒举起红旗，并指向第一阵十人！
只差一个身位，还在阵列整理出发队伍的陈立，嘴快笑歪了。不远处，铁塔刘洪，则是把脸隐入了晨曦之中，黑咕隆咚。
黄志青那边，长舒了一口气，没出大问题就好，他压根不想争，他也想走小道，老幺年轻气盛，不同意；
选了十人去争，分开，那是体格个顶个的好，但压根来自不同小队，跑起来不是拉好远，就是撞一起，完全不成器。
阿南和孙军那边，一字长蛇已拉得极长，看起来走得极快，实际上才出去一半人。
当第一阵开始以两列纵队奔跑起来，莫峥转过了身，他身后，十个老卒站成一排，身姿挺拔，目不斜视，比下面列阵的兵卒，强出不少。
除了新兵，一百多老卒要站岗，要执勤，要侦查防卫，还要轮休，每日只抽十人参与训练，莫峥自然多说两句。
“想要百余人同进同退，首先要让兵士互相熟悉，知晓左右是谁，前后是谁，出发前明确路线，行进时知道先后。看懂了么？有什么问题？”
老卒们互相看看，有的面露苦涩，有的陷入沉思。
略微一等，见老卒都不说话，莫峥也不强求，一挥手：“向左。转”
转身稀稀拉拉，但好在只有只有一人转错方向。
“齐步，跑！”
看阿南的第五阵已经全部出发跑起来，莫峥简洁发令，而后双拳上扣，当先跑动起来。
一干老卒有样学样，紧紧跟随。
很快，一行十一人，便接上了选择中路的第五阵最后一人。
田埂小路，歪歪扭扭，虽然跑步的速度不算特别快，但天色越来越放亮，倒也没人跌倒之类。
很快接近大谭营地，此刻，这里的大多数百姓已起身，有的窝棚已烧起灶火，有的则还在拾柴。
这些人家起这么早，皆是因为男丁要去山下做活，此刻听到团练新军脚步声起，这些人家的成丁纷纷驻足观望；
有些被吵醒的孩子，也是睡眼朦胧的从窝棚探出脑袋，瞧着热闹。
莫峥随着队伍穿过营地，看见孩子他会笑，看见成丁他会点头招呼，但多数百姓并不会回应他的招呼，只是呆傻的看着，望着。
莫峥不恼也不气，因为这反应，已经很是改观了；
他第一次带队穿过营地时，尽管已经和周县令打过招呼，仍然免不了鸡飞狗跳，大谭的三班衙役，捕头青壮，皆在远处躲躲藏藏的戒备着。
过了大谭营地后，能看清废村之中值岗的第五都士卒，站在村子高处打哈哈。
而废村与大谭营地之间，靠左的一片丘陵地，便是那日莫峥曾走错路，误认为是坟茔之地，此刻，已经被竹编的栅栏围起；
这片丘陵约莫七八亩宽，正中间位置，已搭起几间空棚，空棚旁堆着好几堆小山一般的土堆。
这些浮土，在冬日晨光里，显得极其浅色，和仇池的红泥土差别极大，他们叫盐土，冬春季节，雨水少，盐土含盐也足。
这旧盐场的修复，是从那日莫峥算缺粮后，便令农夫张三带人着手建设的，虽然从杨家搜罗了不少盐，但同样的错误疏漏不想出两次。
到今天，盐场虽然简陋，雇百姓搜集的盐土也不多，但只要他一声令下，煮土出盐却是不成问题的。
“官爷！”
莫峥正打量盐场进度，一声小女娘的呼喊，穿透清晨黑暗，传入耳朵！
他转头望去，路旁赤松树下，那小小只的身影，格外熟悉。
莫峥还没开口，小女娘见他注意到自己，当即脸色一喜，嚷到：“官爷，奴要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