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往事不可追，尤可忆
天色渐渐昏暗，仇池山上的寒风，也是一日寒过一日。
板房客厅，倒是热热闹闹。
这半个下午，莫峥都在和曹胖胖聊天，翻来覆去的说西高山成家。
曹胖胖说倒是有问必答，但莫峥总感觉，他说一句，能拐三个弯，为了信息准确，莫峥自是反复问，反复对比，颇有耐心；
但最终，他确认，曹胖对成家也是一知半解，只知皮毛。
另一边，刘洪陈立除了分别将曹家坝子的人，安置在大谭营地和杨家庄两地外，还亲自带人走访了杨家庄。
如今的杨家庄，有百余人参与募兵，有更多人已经开始接下山伐木的活计，生计握在山南营地手里，不说知无不言，大致消息却是能探出来的。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的杨家庄丁里，三分之一知道成家，逐渐比对问话，刘洪和陈立则是带回了三人；
好巧不巧，三人中的两人，竟是当日和杨淮生一起被捆在杨宅门前，饿了两天，又无人寻仇，这才活了下来的，如今算是二进宫。
“这么说，杨家这些年，一直在给成家送粮送钱？”莫峥听完刘红大致打听的情况，对着眼前，瑟瑟发抖的杨家庄三人询问；
那二进宫的仆役之一，见莫峥看向自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都使，我的确押过一次粮给成家，但只是将粮食送到东边一个山口，未曾上过山！”
转头看向另一个二进宫的，那人倒是没跪，但上下牙不停磕绊，讲话都结巴：“我。我。我上去是送信，没，走他送粮那道，走的洛峪，河上游一小路，送到寨口，没进过成家大寨。”
细想半天，莫峥才懂这结巴说的啥；
最后他转向第三人，此人不似前两人年轻，四十有余，有些驼背，见莫峥看来，他拱拱手：“都使！”
莫峥点头回应，而后问到：“你叫杨四节？是杨淮生什么人？”
杨四节苦笑，他虽姓杨，却不是杨家族亲，不过碰巧而已，但也因姓杨，进了杨家后，颇得信任，任护院副管事；
不曾想，当初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尴尬，又解释一番身份，杨四节对莫峥说到：“都使想知道成家，我倒是能说不少。”
莫峥自是示意他说，杨四节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从哪里开始，好一会，他才开口：“都使要全听，怕得从七年前说起......”
七年前，杨淮生有个女儿，年方十五，回兴州走亲时，遇到西高山匪人下山，差点被掳走，幸得一‘侠客’相救，这才幸免。
杨家邀请侠客仇池做客，杨家幺女情窦初开，哪里受得住这‘英雄’的诱骗，朝夕相伴没多久，不但失了身子，还闹着要嫁；
此时，这侠客自诉，乃是四十年前隆兴兵灾时，家破逃亡之人，无牵无挂，愿意入赘杨家，这事也便成了。
“等会！”故事听到这里，莫峥有些脑补不出画面，便问到：“隆兴兵灾，到八年前相隔三十四年，成友城能记得家破之事，至少得三岁吧，岂不是入赘之时，已有三十六七？杨淮生才多大？”
杨四节摇头：“家主当年三十八，但都使搞错了，这侠客，却并非成友城，乃是成友城他爹，时年三十九！”
莫峥:“......好吧，你接着说！”
杨四节娓娓道来，却说这老成，做了杨家女婿后，时常跟岳父吹风，说这兴州杨家宗族对仇池压榨太重，利用岳父身份免去许多课税，仇池杨家却未得太多利，不若去那西高山，寻一地界，自己屯些家产，宗家来查，自可称是西高山匪徒抢去的；
有些话，一开始没用，但说得多了，便有了效用，最终，老成在杨淮生的授意下，去了西高山，出人意料，不到一年，便‘开创’了一片小山寨；
“哪有什么开创，五年前，我去过成家山寨，上面全是积年老匪，和老成称兄道弟，估摸着，当初的英雄和劫匪，本就是一家人。”杨四节吐槽着真相。
莫峥接过话头：“你去西高山做什么？也是送粮么？”
杨四节再次摇头：“是送药。那老成，不知怎就病了，小娘遣人来寻药，杨淮生便差我送去。”
谁知，这老成一病不起，药石难医，杨四节送药后竟没一个月，便死透了。
杨四节说完这里，突然神情有些古怪：“老成死后，杨员外想要接女儿回来，派我去过几次，都没成！”
“？”莫峥有些疑惑，心想，这英雄救美这么专情？
就听杨四节解释到：“一开始，我以为是杨娘子念亡夫，但去得多了，总能听到风声，据传，杨小娘不知怎地，和小成厮混在一起了......”
“啊？”
莫峥一愣，脑子没接上线，突然，他猛然转头看向曹胖胖，想起曹胖说的，成友城喜好‘人妇’，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评价。
“我把此事告知家主，家主说我造谣生事，便将我打断了腿，赶出杨家！”杨四节说到这里，语言却没愤怒感，只是神情凄苦，而后，他说到：“再后来，没几年，听说家主已断绝了和杨娘子的关系，不再来往。”
莫峥还在思索，陈立来到身旁，一指那两个二进宫，禀报到：“仅是明面如此，暗地里依旧有来往，这两人之所以单独拉过来，是因为他们皆是今年秋收时，才去西高山送粮送信的。”
“会不会是因为今年的战事？”莫峥再问。
陈立摇头：“年年如此，今年开战之后，来往更勤罢了。”
莫峥示意陈立别说了，略一沉吟，他先打发了曹胖，曹家家人便在门外，已说好，将他一家安置在李家寨那边；
曹胖有小心思不怕，也懒得管，以李老爷子的精明，若有大动作也该是能被察觉的。
待曹胖离去，他才回头望向杨家庄三人：“你们三个，都回去吧，别担心什么，杨家已灭，杨家的种种过往，就让他成过往吧！安分做人，好好做事便成。”
杨家三人倒是千恩万谢，点头称是。
待生人离去，莫峥又吩咐兵卒去叫黄志青来，再去看看孙军是否回山。
待兵卒也离去，他也没管刘洪陈立，只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在心中盘算：当初和林小娘计算仇池山粮食储备，他就觉得有问题；
他让林小娘的爹林员外，去大致统计过杨家已开垦的土地，不低于五千亩，经营日久，赋税又低，还压榨庄户，存粮数却只有一万多石；
此刻他才明了，这些粮在西高山上。
而西高山成家的故事，听起来就颇为精怪，全员不似好人，连曹胖这样奸猾之人，都不愿与之为伍，莫峥更不会觉得，自己能和成家结成什么友好互助同盟。
但如今的仇池山，住房搭建，砖窑，粮仓，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莫峥摇摇头，最终还是明白重点的：“军队，军队，一切还是要把队伍拉起来，才是根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