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机敏小娘子，嘴臭胡大田
“缺粮，三千石。”小屋里，莫峥抚着额头对林小娘叹到。
意外的，没听见小娘惊讶或者哀叹，莫峥不由后仰头望去。
林小娘似乎在犹豫什么，莫峥更是疑惑了：“你这纠结的小表情是啥意思？”
这一问，林小娘咬着牙，很突兀的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册子，而后神神秘秘的递到莫峥面前。
莫峥接过一看，灰色封皮干干净净，书页上还有些清香，翻开后，那玲珑的易安小楷映入眼帘。
不一会，莫峥惊呼：“你什么时候统计的？”
书页里，真真的便是莫峥刚才计算的内容，而且看得出，仍在精细完善中，比如人口分类小项，女子，老人的记录等条目后，皆有留白；
粮食统计中，林小娘估测杨家庄存粮，为一万三到一万四千石.....只比绿字显示少几百石。
“录得有些时日了。”林小娘弱弱回话。
莫峥不由竖起大拇指，他有绿字提示，林小娘却全凭眼力。
至于缺口，真是莫峥疏忽了，惯性思维下，他对粮食库存没概念，哪怕曾管理几千人的施工队，他有采购粮食的经验，却没有囤积粮食这个习惯；
因为袁爷爷，关于粮食，他的习惯是，没了就买呗。
更何况，早先他略微计算，知道杨家庄库存够吃好几年，他便在脑子里把这事情的优先级越排越靠后。
以至于今日想起，发现竟有几千石的缺口。
突然想到什么，莫峥不由再次翻看林小娘的册子，又渐渐有些皱眉：“你这怎么算的，为何存粮总数，竟超过一万七千石？”
林小娘一愣，不觉自己有何不对，当即嘟起小嘴，掰起手指头：“杨家庄除了杨淮生这样的形势户，八百多丁口，算200户，二等户没有，一成三等户该是有的，一家算二十石存粮.....”
莫峥恍然大悟，接过了话头：“这就有二百石以上，像李老爷子带来的几十石一样。四等户，杂户，他们只是不够，并不是没有。这么一细算，一千石该是有的。”
林小娘小鸡啄米般点头，而后又说道：“如今初冬，待到开春，这山中食物并不少，山民多会狩猎，补充半石粮并无问题。”
“对，对，是这道理，而且这半石并不会因人增加而增加，因为人多了，狩猎也好，扒野果也好，粮食也是增加的。”莫峥顺着小娘的话琢磨着。
渐渐的，他这才松了口气，还是惯性思维了，只算仓库，活人岂会让尿憋死？
想着，莫峥高兴对小娘说到：“大谭的百姓虽无粮，但只要动起来，多少是个补充，坚持到明年秋收，粮食就不是问题！”
“为何？”林小娘有些不解：“仇池山上良田确是多，但如今山上缺少青壮，都使还募了这许多兵.......”
莫峥闻言，会心一笑，却只能在心里回答，哥哥有农夫呀。
不过，这一笑，在林小娘眼中，却有些黑暗，她想到很多，比如放逐，比如克扣......这些手段，在她小时候，她爹爹都曾用过，只是弟弟大些，爹爹说要积德，这才收敛许多。
顿时，小娘觉得，刚才灵犀的心境一下碎了干净，小屋陷入了奇怪的安静。
莫峥也察觉到气氛怪异，但他心思全在粮食上，没想别的，好在这氛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小屋外有人在呼喊。
“都使，山下有情况！”
嗖的一下，莫峥如弹簧般弹起来，夺门而出！
来到小屋前，却是阿南站在屋外，莫峥当即追问：“什么情况？”
阿南一如既往的结结巴巴：“啊，是有人要上山，下面打了旗语，不是金贼。”
“嘶！”
莫峥咬紧牙关，恨不得捶他一顿，最终却还是只幽怨的说了一句：“你这吓死人的毛病啊，什么时候能改啊！”
说着，他也不理挠头的阿南，和小屋门口追出的林朝月，只顾自的朝下山道口走去。
山南道口，一块外突的崖口上，旗令兵踏着一块大石，正聚精会神的观望着，听到脚步才回头，见是莫峥，忙想回身行礼。
莫峥摆摆手，问到：“什么情况？”
旗令兵却摇头：“不知，下面只打白旗，示意不是金贼，没有其他语令！”
“哦？”
莫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吩咐过，只要是百姓，收缴刀枪，一律放上山；
上前几步，他站到崖边往山脚的洛峪河望去，当初牵绳过河的河岛右岸，果然聚着许多人；
因为太远，这些人看起来只如同小蚂蚁大小，又挤在一起，也便数不清楚，只能估计人数在七八十；
莫峥本想让旗令兵传令，放出竹筏，渡人过河，但转念一想，他转头往犀牛江那边看去，当日收留大谭百姓的河滩地，此刻也是正忙碌，干脆下山一趟，正好看看。
两刻钟后，他和阿南才下到犀牛江河滩地，搭建的粥棚旁，两三个农夫正在收拾大竹，已成型的有四五根。
往大谭方向更远处的山脚，有一大片老竹林，河滩这里却是看不见，分派给第五都扎竹筏的十个人，应该还有几个在那边伐竹。
只看了几眼，莫峥转头往东行去，很快抵达河心岛的位置！
河心岛左岸，当日渡河牵引的大麻绳还在，已牢牢固定在新打的大木桩上；
当日李俊登岸处，也挖了台阶，铺上了碎石，台阶旁还建了草亭，三个团练军士卒正站在亭中，正对着对岸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莫峥远远的便喝问。
那三个兵卒这才回头看，一见是莫峥亲自来，齐齐跑出来行礼，当先一个大块头，顶着范阳笠，一指河对岸，话中带着些嘲讽：“都使，南哥，这群老贼虫，想过河！”
阿南不太理这厮，莫峥则认真看向对岸，虽然也看出了对面的人群有些不妥。
但他还是有些不悦，指着向那兵卒大鼻头：“胡大田，你这破嘴，什么时候能收敛些？说仔细，什么老贼虫，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看我收拾你！”
这胡大田，却是旧第三都老卒，一手花刀耍得极好；
募兵扩军，原本是打算拉出来也做个都头，但这厮有个嘴臭的毛病，谁都不爱搭理他，人缘极臭；
他自己呢，除了刘洪，谁也不服，现在暂且做着第二都副都头。
此刻听莫峥骂，胡大田一脸不服气，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反问到：“都使，你什么记性？”
莫峥给气笑了，作势要打，却只唬他一下：“好好说话！”
胡大田佯装格挡却，嘴上不停：“都使可记得曹家坝子？”
莫峥一愣，觉得耳熟，却还真一时想不起了。
胡大田一看莫峥表情，便吐槽起来：“都使这破烂记性，哪天让人宰咯，还不知道仇人是哪个腌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