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骥伏枥，青年俊杰
唐括按答海，坐于完颜承裕左侧，秃着前额与两鬓，脑后头发梳成辫子顺搭于肩；
这是女真传统发式，便于梳洗打理，也便于戴帽取暖，
虽然比后世建州女真的金钱鼠尾好些，却也好不了太多。
被完颜承裕质问，按答海也不慌乱，单手落于膝头，侧身转向主帅答到：
“都统，蒙葛第二子，随他入军多年，此次伐宋，也是立功不少。前些日，竟死在天井山，蒙葛亲自追索，知是一伙宋军设了陷阱这才折了。”
完颜承裕听了解释，却更恼了：“因私愤而起军么？蒙葛不懂兵势，你唐括按答海也不会打仗了。”
按达海当即摇头：“都统莫急，蒙葛固然莽撞，也确实追凶至此。但并未违背遮蔽祁山道之军令，更未因怒起兵，他出兵是我下的令！”
完颜承裕脸色稍缓，问到：“你非是在替他顶罪吧？”
按达海手抚左胸，略微躬身：
“都统明辨，按达海岂敢如此，是从开战之初，我便觉着，宋军实力大不如前。所以想试探一番，出发之前，我已严令蒙葛，一击不成，立即撤回。”
完颜承裕正思考，按达海又补充到：
“至于未来得及向都统禀报，实是蒙葛此去，兵贵神速，或许有奇效。若无，也算给了他报仇机会，此点确实是按达海的私心。”
完颜承裕伸手揽住了按达海：
“蒙葛确实勇武，汝视他为才，我又何尝不是视你为心腹？你有爱才之心，我岂会因此怪你。我是担心，你因胜而骄，最终吃到苦头。”
按达海再次抚胸行礼，却未再言语。完颜承裕点点头，说到：
“毕竟，咱们五千步骑，散在这山里，危险还是有的，轻易松懈不得。”
说完，完颜承裕抬头望向东面，冬月之下，只见绵绵群山轮廓，轮廓之下，却是漆黑一片。
没人知晓，曾经的历史中，完颜承裕甚至没有到过李家村。
而金军勇士蒙葛，领命南下遮蔽祁山道后，没多久便带着儿子，转道向西参与围攻西和城去了。
曾经的历史里，金军数万大军两面夹击，最终击破西和州，而后被围多时的成州也便随即告破。
而后，没了后顾之忧的他们，这才分兵攻向固山以南的七防关，此关，乃是大宋三关五州中，内三关之一，乃蜀口通往汉中的重要隘口。
第二日，仇池山。
昨日夜里，莫峥霸了杨家大宅后，一下多出四十人口，上次八个农夫上山，被人围观的经历历历在目，他便没立即招人。
而是等到天微微亮，在山腰值夜士卒好奇的目光中，才独自下山，来到犀牛江边，确认了招募。
等了不一会，河岸边的山道上，响起了唰唰的脚步声，整齐而有力。
莫峥伸头张望，便见一队农夫，匀速朝他走来，自带衣物竟随天气变化自动更换了，皆是身穿粗麻厚袄。
至于动作，莫峥只能扶额叹息，暗道好险。
四十人，除了高矮胖瘦不一，锄头镰刀齐配这便不说了，步频步伐完全一致也勉强接受了。
你连那身体摇摆幅度皆一致，眼神角度也一致.......从古至今，只有那群人做得到，总之，一眼便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产物。
摇摇头，莫峥从未想过复刻那群人，那不可能。抛开念想，他才细看农夫队列。
为首第一人，耳边绿字显示，名郑顺康，高个，圆脸，刀子眉，还有些气宇非凡的感觉，到了莫峥跟前，他一抱拳，气若洪钟：“东家！”
震得莫峥身体后仰，有些无奈：“顺康大哥，正常点！吩咐一下，都正常点。我在想，给你们安排一下，你们是西边一个村的，金兵来了，跑过来投靠，这么说，可行？”
郑康顺憨厚一笑，挠挠头：“好嘞，东家。”
莫峥点头，上次他便发现，农夫变通能力在加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过了尴尬期之后，莫峥变了心境，热情招呼起来：“来了好，走，上山。”
郑康顺大手一挥：“谢东家收留，走咯!”
农夫们呼啦一下散了队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莫争顺眼看去，宋光华，白桥，谢东。徐大亮……
这一散开看，莫峥发现个新鲜事，前二十人，与丁浩于立无差异，后二十人，尽全是妇女。
“嘶！”
莫峥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得了，但没等他多想，便看清，妇女耳旁绿字，皆是：姜氏，郑顺康妻！孟氏，谢东妻……
原来还是配对的，莫峥一时有些可惜；
但随后又有些释然：也好，若是农妇嫁给团练军，这，有点不敢想！！
这一走神，农夫夫妻，已三五成群陆续上山，其实还是有些怪异，毕竟数量，年纪等皆太整齐，但莫峥觉得已尽力，只能等时间冲淡这些痕迹。
当四十人从眼前走过，莫峥抬脚准备跟上，意外出现。
远处山道上，又出现了一道小小黑影。
“嗯？”
好奇心驱使下，莫峥不由停步仔细去看，借着晨曦，却越看越觉得黑影像个人，隐约还是个小孩。
莫峥静静等了一会，随后他便惊了，黑影后，又是黑影，一个接一个，竟是有高有矮，延绵不绝。
“顺康大哥！”莫峥朝上山的郑顺康大喊，见郑顺康回头，他才大声吩咐：“跑步上山，找刘洪，告诉他有流民，让他带粮，带锅下来！”
吩咐完，莫峥一扫山下地势，十余步外的犀牛江河滩旁，有一块杂草灌木遮掩的地方，略显平整，当即一指：“徐大亮指挥一下，把那边的地平整出来！”
呼啦一下，上山的农夫们立马折返，沿着道路站成一排，便开始割草挖树，刨坡填坑。
安排妥当，莫峥这才再次抬眼看向流民方向。
此刻，已能看清当先出现在山道的孩子，十二三岁，但脸上乌黑，分辨不出男女，脚步虚脱，该是已经累极。
莫峥心里焦急，但未脱离农夫迎上去，战乱初期产生的流民，比饥荒灾年产生的略微有序，也绝不代表安全。
只有莫峥自己知道，农夫不到危机时刻，不参与格斗，只要不脱离农夫，外人有心找事，单看这几十青壮，也会收敛许多，毕竟镰刀也是刀。
流民终于发现莫峥的存在，打头的孩子当即停步，傻愣愣的站路中间。
后面不断往前挤，很快在山道上堵成一团。
“我是成州团练军莫峥，乡亲们别害怕，过来吧！”莫峥一边喊，一边招手，对面却一动不动，回头看仇池山，刘洪也还不见踪影。
莫峥心道：农夫体力再好，这么短时间也爬不上山，信号联络的事情必须尽快弄起来。
此刻，一时也没更好的办法，如果乱动，万一不小心触及某个点爆发点，容易酿成惨剧；
这是莫峥当年做包工头时，积攒的经验。
隔着二十余步对峙，最终，还是流民那边先有反应，却是有人挤开了挡路人群：“让开，让开！喊你们让开，这群呆木头。”
莫峥皱眉，喊话那人在人群中一身绿衣格外显眼，头戴软脚幞头帽，脚穿黑革履。
那人挤开人群后，也不停留，一阵小跑，直奔莫峥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
“莫团练，本官大谭县令。快，快过来，护卫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