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慈母手中锤
“有人吗？”
楚四家，四儿娘刚刚下定决心，先熬过一天算一天，门口却传来陌生的呼喊。
“哐啷！”
慌乱中，菜刀跌落于地，四儿娘却顾不得捡，扶着墙，朝门口走去。
她心中甚是疑惑，自大儿做了东家仆役，已没有几户人家和她家来往！
待走到门外一看，却是一个身着红袍，手提竹枪的兵卒。
四儿娘自然不认识，在她粗浅的认知里，军兵老爷，可比东家更恶，当即面色惶恐，心弦紧绷！
她凄苦的解释着：“这位军爷，这家没粮，没人。”
然而，她话音未落，不懂事的儿子，竟然听了动静，跑出了里屋，趴在门框上，好奇的张望：“娘，他是谁？”
四儿娘发疯似的跑过去，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
团练军的兵卒，似乎很懂这一切，也不上前，只在原地解释：“别怕，不是抓丁的，也不是催租的！”
四儿娘却是不信的，她一个劲搓手作揖：“军爷，他还小，他还小。”
团练军兵卒无言，但他并未生气，反而仿佛什么记忆被激活，曾几何时，他的娘也这么护过他，可是他，从军已经十二年，他就这么站着，愣愣看着。
良久，他想起正事，伸手甩下背上背着的麻袋。
而后，他熟练的掀开：“大姐，上好的麦子，孩子病了，该吃些粥。”
四儿娘一愣，转头一看，却是病殃殃的小女儿也溜达出来，她急忙扑过去抱住女儿，这却把儿子露了出来。
楚四不懂军爷多可怕，他只知道，米缸，是他无法解决的难题。
此刻，却有许多粮放在那里。
动如灵兔，楚四在母亲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奔了过去，捧着麦袋。
“儿啊！”四儿娘的凄喊在空气中回荡。
团练军士卒却不管她，只退后一步，对楚四讲：“娃子，去拿米缸！”
楚四没动，愣愣的看着团练军士卒：“叔，这是要买我么？”
团练军士卒的心又被扎了，很巧，他有个崽，也该这么大，如今，却不知饿不饿。
士卒红着眼睛，摇摇头：“不买，这是俺家将军送给杨家寨的。每户都有。”
楚四面色一喜，转头看向娘亲：“娘，送的。这是送的！”
楚四欢天喜地向厨房跑去，四儿娘还是不信，但他见儿子没被抓走，安心不少。
不一会，楚四抱着小小的米缸出来，四儿娘喊住了他：“四儿，太沉，你过来，陪着妹妹，娘来！”
四儿很听话，这便将米缸给了娘。
四儿娘捧着米缸，战战兢兢走向米袋，最终，她鼓起勇气问：“军爷，你家将军图啥呀？”
团练军想了想，摇摇头：“大姐，俺也不知。将军说，杨家仓里的粮，杨家庄人，人人有份。”
四儿娘一惊，退后一步，惊恐的问：“这是杨东家的粮？”
团练军这次却笑了：“大姐，别怕，没有东家了。你的东家已被将军捆了！”
四儿娘愣了，一时不知说什么，这事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团练军一拍脑子，想起一事：“对了，将军让我们捎句话，各家有没有需要找杨家算旧账的，晚些，他便要被杀头了，过了时辰，就问不上了。”
四儿娘眼神一凝，问：“军爷，真杀么？”
“真杀！”团练军点头，肯定的说到。
杨宅门口，杨淮生和两个健仆，以及二十余护院，已被缚了手脚。靠墙而立。
莫峥坐在杨宅大门口的台阶上，傻傻望着天，莫峥身后，是杨家前院，三十多个丫鬟，小厮拥挤在角落，瑟瑟发抖，等待处置。
斗地主？诉苦大会？
莫峥有这个想法，但不算主要目的，他没有那么理想化，只是顺手而为。
那些丫鬟小厮，稍稍一问，便已交代清楚杨淮生的罪孽，莫峥杀他杀得心安理得。
杨家庄有多少户，他并不知晓，但估计三四百该是有的；
而团练军的士卒太少，他只能派出三十余人去分粮，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他全当在打发时间。
而他分粮的目的，是取信于人，便于以后以工代赈，良性循环。
只是，让莫峥没想到的，是半个时辰过去，杨宅门前，空荡荡一片，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来，更别说诉苦告状。
刘洪抱着木盾靠在大门旁，陈立扛着铁枪在杨家人门前巡视。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家主杨淮生，杨员外。
一开始，他骂莫峥谋财害命，找死云云，莫峥还回应两句，金人南下，你这种屯粮无数为害一方的人，该杀。
但杨淮生精力太好，骂的多，莫峥也就懒得理他了。
“贼配军，目无王法，反贼一窝！”
“杀千刀贼丘八，不敢去与那金人拼命，只敢朝自家百姓举刀！呜呼哀哉，何其不幸。”
“朝廷定制，刑不上大夫，有种你们现在就杀我。来啊，杀啊，哈哈哈！”
杨家大宅坐北朝南，东面靠崖，西面一条大道直通寨外院墙。
正当杨淮生歇斯底里之际，这大道上，出现了一个瘦弱，矮小，衣衫褴褛的妇人身影，歪歪扭扭的挪步前来。
莫峥还在望天，刘洪轻轻喊了一声：“大兄，有人。”
莫峥望去，这妇人脸色苍白，病得不轻，想了想，他朝陈立喊了一声：“第一都，散开，别挡道。”
陈立领着士卒缓缓往两边散去。
来人便是楚四的娘，家中米缸已藏到了床下，四儿和妞的将来，她觉得她已无力施为，如今只有一事，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挂念无比。
总算走到了东家面前，四儿娘略微颤声的问起：“东家，我的大儿，他去哪儿了？”
鼻青脸肿，但正骂得畅快的杨淮生，被突然出现的女人搞得有些迷惑：“你是谁？”
四儿娘扑通跪在了地上，再次解释：“东家，我儿楚大，他去哪儿了？”
妇孺跪地，被缚之人，依旧高高在上，这样的画面，让团练军的好几个士卒都偷偷叹息，更让莫峥微微皱了眉，站起了身。
“楚大，楚大！”杨淮生念叨着，突然，他笑了：“哈，是那个管马的废物啊！他没用，我杨家的马让他弄丢了，我便把他扔了！”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打停了莫峥的脚步，打惊了叹息的团练军，更是打愣了白袍长衫的杨淮生：“贱妇，你敢打......”
“啪”
又是一耳光，比之刚才，更加势大力沉，杨淮生被打得踉跄倒地。
爬起身，杨淮生竟然转头看向了莫峥，大喊：“士可杀不可辱！”
莫峥又坐回了台阶，仰头看天，想想差点意思，他吩咐到：“洪，给这位大嫂找个趁手的物件。她病着，力气不足。”
刘洪心道，分明是哥哥你嫌慢，想归想，他却没犹豫，直接提着自己的骨朵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