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丘八阵前叫丘八
莫峥一声列阵，除了丁浩于立，所有人皆扔下了手中活计，朝堆砌一旁的兵器堆跑去！
虽然场面乱糟糟，但莫峥认为，闻声而动便不错了，一切操切不得。
大多数人依旧仅有竹枪，不过，如今竹枪搭着矮墙，似乎比手握军刀更具威慑。
片刻，四五十只竹枪平放，朝向第五都，那低矮的土墙，瞬间变成了噬命的堡垒。
第五都明显被这阵势吓着，两纵队混乱了一下，在官长的喝骂声中才恢复，到了五十步外列阵！
矮墙上，刘洪望向莫峥，莫峥摇头，示意不着急！
风呼若龙吟，寒气入心脾！
双方都看似无交涉的意思，其实又算无声的对话。
一炷香后，双方依旧无动作，只有丁浩于立一锄一锄挖土的声音，仿佛战场鼓点，锤击人心！
恰在此时，莫峥这边又有一个士卒爬上了山。
这是第三都老卒，莫峥记得叫贾三，不用莫峥吩咐，贾三一看山上阵式，顾不得疲劳，抬起配发的竹枪便上了矮墙。
当贾三的竹枪放平，好似天平中突加的砝码，一下压垮了第五都都头的心理，就见对方阵列中，跑出一兵卒喊话：“成州来的兄弟，我家都头请做主的出来说话。”
莫峥学着刘洪模样，岔开大脚丫跳下矮墙，一摇一晃走出了营地，一副粗人模样。
他一出阵，对面也走出一位，身着铁半身，头戴范阳笠的，手中拖着一把三尖马刀，看架势，却有几分真功夫。
路各走一半，相距七八步大家便不约而同停住了，却是莫峥先抱拳搭话：“可是第五都张海都头当面？成州团练军莫峥，幸会！”
那当面之人听到莫峥说出自己名字，先是一惊，而后骂了一句：“张文这狗东西，卖得可真痛快。”
不怕对面骂，就怕对面完全不在意半山腰的俘虏，莫峥一笑，接过话头：“怪不得文兄弟，实在是我们上山突然！张都头放心，文兄弟在山腰草棚呆得好好的，等我们安顿妥当，就马上派人去请。”
张都头神色明显的松了一口气：“那就谢过莫都使了！这厮不成器，却是堂叔亲自交我手里，若真有三长两短，确实不好交代。”
渐渐聊上，莫峥突然一改强势，收刀入鞘，摊开双手问到：“张都头，文兄弟没事，但我手下兄弟可不好，都头可知，成州府，快丢了！”
张都头明显对这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傻傻问：“丢了？丢哪里了？”
莫峥直言：“我等最后一次与金人交战，是在鱼窍峡东口。此刻，金兵哨骑可能已经探到祁山道李家村。”
张都头顾不得戒备，激动上前，大声质问：“怎么可能？”
对方这表现有些超出预料，莫峥想了想，进一步解释：“兴州九月出兵的八千子弟，从秦州一路溃败，死伤大半，金人尾随入成州，三日前便兵围府城！李家村人大多在山下，正在造伐渡洛峪河！”
失态之后，张都头嘴巴在动，却一句话没再多说，莫峥想了想，有了猜测，轻声问到：“张兄弟可是有亲眷在成州？”
“呀！”
张海一声轻吼，一把揪下了范阳笠，悲愤之气这才渐渐涌上面庞。
想安慰两句，莫峥又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还是张海自己先缓过气，一指矮墙：“这不合规矩！”
莫峥是做好武装对抗的准备，却也在争取共处，如今有了张海的变数，他略一沉思，问到：“张兄弟，你想投靠金人么？”
张海双眼一红，手中三刃马刀一指：“放你娘的屁，老子岳丈一家全在成州，他们若死，张海发誓，穷尽此生，也要寻那金人报灭门之仇。你竟污老子要投金？怕是瞎了你的狗眼。”
张海手中刀扬起，莫峥早有预料，心中戒备，身子却动也没动，见张海只是骂，急忙转头看向自家人，果然，刘洪陈立已双双跳下了矮墙。
莫峥急忙示意两人稳住，这才再次看向张海：“若是不投，张兄弟想做什么？”
张海怒气未消，不回答，但也没继续骂。
莫峥也不生气，又问：“金贼从成州南下，哨骑直扑祁山道，张兄弟觉得他们想做什么？”
张海还是不说话，但神色微变，明显听进去了。
等张海消化一阵，莫峥三问：“若是祁山道断绝，张兄弟，想想随你出征的第五都兄弟。不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张海回望一眼自家阵列，犹疑许久，最后收了自己的马刀，颇为降智的说：“当兵吃粮，该上便上，该死，便死！”
“愚忠！”
莫峥脱口而出，还想再劝，张海却已转身往回走了，一边走一边说：“愚忠，便不是忠？总之，成州团练也好，兴州兵马也罢，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听军令！”
随着张海回到阵中，第五都士卒纷纷收起刀兵，动作杂乱，但还算令行禁止，莫峥看着第五都，心中思索着张海那句，愚忠是不是忠。
“是忠，但对象错了，便是错的。”莫峥得出结论，正好刘洪陈立来到身边，他问起陈立：“开战以来，中军皆不在前线，我只记得前营驻守七防关，正将是谁？”
陈立想了一会：“好像叫李好义。”
二人正说话，却见村旁山道上，突然奔来一骑，第五都竟然有骑兵？莫峥有些惊讶，想想又不对，如果有，刚才肯定骑马赶来了。
果然，那一骑，很快与回村的第五都擦肩而过，竟毫无停留。
莫峥定眼观察，马是快马，个头齐腰，不如拐子马所乘的关中大马，该是乌蒙马之类的南方马种，此类马不仅体壮耐劳，还腿骨粗壮，极度适合在崎岖山路奔驰。
马上之人也非兵士，而是头裹一方黑色裹头，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厮装扮，该是杨家人来了。
再近些，莫峥却看到此人腰跨短刃，脚登皮革短靴，却是个护院配制，颇有些不伦不类。
不管对方什么样，想着早晚要接触，莫峥便就站直了身等着。
神奇的一幕却发生了，这不知护院还是仆役的杨家人，拍马而上，竟对莫峥刘洪陈立三人毫不理睬，直奔矮墙而去。
直到快戳到矮墙的竹枪，他才勒马而立，手一指：“哪里来的丘八，杨员外家的地也敢随便挖。找死不成？”
重生以来，莫峥第一次惊呆了，这么虎的么？
他一时觉得，自己对大宋还是缺乏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