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异象

“也就是说，那位前辈让你先在家等着，等办完事再带你回宗门”？

李老端着茶杯，用杯盖轻轻刮去浮沫，小抿了一口淡淡茶香混着微微苦涩的茶水后，舒服地轻声问道。

小铃儿坐在李老对面，面前放着一张赤胆木茶几，茶几上放着用紫云泥炼制的茶具，此时，茶壶里冒着淡淡水汽和些许花香，泡的是七灵花茶。

小铃儿没急着回话，而是自己也美美地喝了一口芬芳馥郁又略带苦涩的茶水后，才说着:

“嗯嗯，老师是这么说的”。

说完，小铃儿看了看半空中的五颜六色的光球，发现光球运行的轨迹和之前不一样了，好奇的说:

“爷爷，今天有人来买功法呀”？

半空中的漂浮的光团不单单是一枚枚玉简，同样也是护阁大阵的节点，之前稍稍运转一下阵法将玉简降下来，使得节点轨迹也同样变换，自然瞒不过在这长大的自家孙女。

“是啊，来买了部炼体功法，是个可怜的，可惜了”。

李老放下茶杯摇摇头，想到那个不像坏人的英俊小哥，先前笑容满面的脸也平静下来。

“可怜”？跟着爷爷从小到大，还从没听过他说谁可怜，即便是客人身体残缺，或身体衰败也没见爷爷说过什么，小铃儿一下子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问:

“爷爷，他怎么了，他可怜什么”。

李老淡然道:“他中了邪咒，命不久矣，家人大约也死绝了，孤家寡人一个，岂不可怜”？

“关键是，我观他言行举止，是个知书达理有礼有节之人，不似那些见利忘义，言而无信的小人，如此之人，却要陨命，岂不可惜”？

李老活了两百多年，年轻时为争夺资源，也曾干过逞凶斗狠，抢掠截杀之事，机缘巧合入了万法阁，得贵人赏识提携，侥幸成就筑基，被提为执事，逐渐修身养性洗心革面，成家立业后，又生了独子延续了血脉……

再后来，儿子长大成人喜结良缘，又生了小铃儿，本以为能阖家欢乐，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却不料年轻时招惹的仇敌竟找上门来，趁自己带着孙女外出，害了儿子儿媳和发妻，纵然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也无力回天，好恨……

“都是报应啊，老天，你为何要让我妻我子我儿媳被杀，为何不杀我，我真该死啊”。

不知不觉间，李老陷入了回忆之中，曾经的喜悦，愤怒，哀伤，痛苦就像一只魔爪紧紧攥住他的心。

突然间，大堂中不知从何处刮起寒风，冰冷刺骨，赤胆木茶几上迅速蔓延一层寒霜，茶壶内盛满滚烫的茶水被冻成冰坨，壶身及其余茶具也悄然裂出细如发丝的裂缝。

“遭了，爷爷又在回想以前，心神失守，导致法力失控了”。

看到现在的异常，小铃儿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什么，正好此时阁内的大阵察觉到了异常，一道金光从上而降镇压住肆虐的寒冰法力，同时又化成护罩将小铃儿和李老两人笼罩保护。

法力遭镇压，深陷回忆中的李老猛然惊醒，看见大阵已自发启动，连忙将失控的法力收回，同时两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打出诸多符文，操控大阵停止。

金光撤回，露出一地狼藉，冰霜覆盖的茶几，冻出裂缝的茶具，李老大手一挥，将其收入储物戒中，等哪天找个时间扔了。

李老又看向小铃儿，见她面色红润，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心中松了口气。

“小铃儿，你没事吧”？

小铃儿摇摇头。

“我没事，爷爷，你怎么了”？

“爷爷没事”。

李老心中暗叹:我到底是老了，总是回想过去。

这时，虚空之中忽然传来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如同石头击打在水面产生的一圈圈涟漪。

这种涟漪不是连神识都无法外放的练气修士能感觉到的。

唯有如李老这般，已开辟紫府，铸就道基，能将神识外放体外的的筑基修士才能感应到。

李老面色严肃，闭目凝神，探出神识细细探索感知着波纹传来的信息。

“战天斗地之精神，金刚不坏的意念，加上伏魔的意境，这种感觉，这是……”。

“金刚伏魔正法”？

李老细细揣摩，心里嘀咕道。

“不可能吧，我今天才卖出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呢，再怎么天才也不该这么快就练成啊。”

“况且这么多年来，我万法阁卖出去不知多少次了，也没听说修炼这门功夫有这种异象啊”。

正当李老细细思索之际，脑海忽传一声暴喝“何人胆敢窥伺”震的李老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洞府静室，半小时之前

静室中充斥浓郁的灵气，原本无形无色的灵气如今浓郁的汇成灵气云雾，挂放在四面墙壁的长明灯照的静室内亮如白昼，洞府阵法将灵气牢牢拘束在静室之内，不使灵气散逸。

许清身形扭曲，半伏于地，周身肌肉紧崩，青筋暴起，皮肤充血发红，双眼紧闭，胸口随着呼吸不停起伏。

脑海中，许清正在努力观想着“符种”内蕴藏的神人伏魔图。

上身赤裸，黑发垂在胸前，几片云霞挨靠脖颈，头颅更在云彩之上，怒目圆瞪，双手握拳筋肉鼓起与肩齐平，做仰天怒吼状。

腰下披甲，一脚踏于山巅，另一脚踩着大的像高山般的狰狞魔物头颅，魔物面上生出如鲤鱼蛇蟒一般的细小鳞片，额头长着两对像牛又有些扭曲像羊一样的犄角，四根粗大獠牙翻出嘴唇，嘴里满是细长密集似钢针地尖牙，叫人看了简直要生出密集恐惧症来。

整幅图充满奇特的意境，看着神人时不但能直观的感受到其如山般的身躯肌肉蕴含着的无边神力，更能从中感觉到一股金刚不坏，不朽不灭的味道。

那魔物狰狞的头颅亦散发着奇特的迷诱气息，仿佛心里时刻传来各种诱惑的私语，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放纵欲望，就此沉沦大欲。

就在许清心神有些恍惚之际，耳边突起一声似炸雷的暴喝。

“咤”。

“战，战，战……”。

“杀，杀，杀……”。

“伏魔，伏魔，金刚伏魔正法”！

若是这时许清唤出面板的话就能发现，金刚伏魔正法即将入门。

“金刚伏魔正法【未入门】（99/100）。

“经验+1”。

“金刚伏魔正法【入门】（0/300）”。

就在金刚伏魔正法入门后的那一刻，许清肉身猛的一震，随后整个意识都陷入空白，无我，无他，无物，无一切杂念，唯有根本意识亘古不变，静静观察着，一念不生。

意境图越来越大，又像许清意识越缩越小，直到抵达界限，“眼前”先是一黑复又光明大放，许清眼前不再是图画，而是连绵起伏的宏伟山峰。

自己也不再是意识光团，而是化出如幽灵一般半透明的身躯，此刻正站在山脚下，宛如一粒尘埃。

许清意识依然维持着无喜无悲，不动不转的状态，他抬起头目光远眺苍穹。

只见山巅之上一道竖直黑影接通云层之上，仿佛是前世幻想的巨型太空电梯一般。

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那神人踩着山头的一只腿。

仿佛是许清的目光惊动了它，天空狂风忽起，呼啸声大作，天空厚密的云层缓缓四散而开，一张遮天蔽日的脸庞压散云彩徐徐浮现。

不知为何，明明巨大的脸庞毫无遮掩，但许清就是看不清，记不住，模模糊糊，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磨砂玻璃一样，只能望见一双巨大的眼眸，直直的凝视着他。

“何人胆敢窥伺”。

一声暴喝仿佛暴雨前的轰雷，震动天地，空间扭曲，崇山倾倒，大如房屋的山岩巨石以不可阻挡之势坠下，势要把许清压成肉糜。

空气如海面一般荡起一层层波浪急急拍向许清，天空中更是一道雷光一击直中许清天灵盖，许清来不及反应，眼前又是一黑。

现实中许清静止不动的肉身突然猛的一扑，在地面上接连翻滚几圈直到撞上墙壁后，才起身蹲伏，眼睛睁开，瞳孔微缩，眼神凶狠地四处张望。

待看见是自己熟悉的静室后，许清方才手脚一软，靠着墙壁瘫软坐下。

许清却没发现一道微弱了许多倍的无形波纹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

万化妙欲极乐魔天，长乐宫。

长乐宫占地极为宽阔，内部空间广大几如自成一方天地一般，更以灵玉做壁，神木为梁，极为豪奢。

宫内灯明亮明，四周摆放的青铜灯俑内燃烧着鲛人油，这鲛人油乃是用鲛人少女活生生炼出来的，珍贵异常。

一个鲛人妙龄少女也不过能炼出三四滴，但这宫内的青铜灯俑有数千座，鲛人灯油何止百万数。

灯内光焰约莫一尺长，静静燃烧着，不动不摇，此为不灭明焰，不但光色暖白，能将四周照的纤毫毕现，更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奇香弥漫，配合传来的音乐之声，勾人心弦。

在宫殿的正中心，一位英俊男子，头生两角，戴血色冠冕，身披玄底金纹帝袍，上绣天魔，斗魔，死魔，白骨魔等诸魔之像，端坐于金红帝座之上。

这人正是万化妙欲极乐魔天之主，“天魔帝君”。

此时还是极乐魔天的欢乐之时，每过三五百年，或者有什么喜事，就会在长乐宫举办长达数十年的欢宴。

帝座前方两侧，妙音天魔们奏响靡靡之音，勾魂摄魄，场内中间，众多美艳的妙相天魔跃动诱人曲线，舞出魅惑妩媚的天魔之舞。

舞团两边，天魔帝君的子女们，同时也是祂的臣子们分男女左右而坐，左男右女，面朝中间，排成长长一排。

天魔帝君面带笑容的欣赏着天魔妙舞，他手拿金尊正要饮下，忽地眉头一皱，有人触动了祂的因果，当即默默推算。

过了片刻，天魔帝君眼眸一睁，眼神冷厉，杀气腾腾，手中金尊更是捏的粉碎。

身旁斟酒侍奉的魔女吓的慌忙跪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妙音，妙相诸魔见到此状，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赶忙停下歌舞跪下。

原本正坐的天魔皇子皇女们个个连忙站起，紧张地看着天魔帝君，心中惴惴不安。

天魔帝君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而是冷笑着道。

“居然有人得了祂的真传，好好好”。

天魔帝君一挥手“除吾子女外，尽数退下”。

待场内侍立的侍从，侍卫，妙音，妙相天魔们皆应声退下后，天魔帝君又道“吾儿们，都围过来”。

天魔皇子，皇女闻言连忙围拢。

“吾昔年有一大敌，为吾重创，不知所踪，但祂却在失踪之前将自身功法传遍诸天万界”。

天魔帝君感慨道“即便吾已经毁灭了绝大部分，依然有其传承留下，好在，其功法非有大机缘，大悟性者不能得其真髓”。

“刚才吾感应到有人触动了吾与其的因果，知晓有人得了其真正的传承，现在尔等谁去替吾诛灭此獠？”

天魔帝君目光如炬，扫视众子女。

诸皇子皇女有的兴奋，有的迟疑，有的踌躇满志，有的面无表情，真真是千人千面。

左侧天魔皇子中蓦地走出一人，他头戴红莲冠，天庭饱满，阔口长鼻，身着白底黑蛟袍，一脸兴奋的拱手道“父皇，孩儿愿为父皇除去此獠”。

“六哥，动作很快啊”。

右侧皇女也不甘示弱，亦走出一位皇女，肤如白玉，螓首蛾眉，头戴青鸟华冠，着冰蓝宫装，目光清冷似冰雪。

“父皇，孩儿也愿为父皇诛灭此人”。

“哼，十三，我出来请命，你也出来，我不出来，你也不出来，你什么意思”。

“父皇，我也愿为父皇诛灭此人”。

“父皇，我愿杀此人，提其头颅来向父皇复命”。

……

两人的动作仿佛按下了请命开关，一时间请命之声不绝于耳。

天魔帝君抬手微按“好了，好了，摩多智，凌玉鸾，你们是最早站出来的两个，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来办”。

摩多智，凌玉鸾俯首称是。

“父皇，我该去何处寻此人呢”？凌玉鸾问道。

天魔帝君:“吾已算出，此人在明华天，还是个连筑基都未成就的凡人”。

摩多智微微皱眉，感觉有点棘手，于是说道:“父皇，那明华天虽在诸天中排名垫底，但也是诸天之一，界壁深厚，难以穿透”。

“况且还有界内大派还有诸多仙真能掐会算，又仙宝镇压气数，我辈域外天魔很难潜入啊”。

“无妨”。天魔帝君一脸淡然，道:“何须潜入，此人继承那人真传已和我族结下因果，若此人根基深厚，待他铸就道基时，自有劫难加身，尔等自可依着因果，降入那明华天，化身天魔迷神之劫，诛杀此人”。

“若是此人根基不厚，待他结丹之时，也能化为天魔惑心之劫，一样能诛灭此人”。

“父皇英明”。摩多智大声赞叹，又道:“如果此人连筑基都做不到，迟早也会老死”。

“老死就便宜他了”。天魔帝君扫了摩多智，凌玉鸾一眼:“明华天也有崇拜吾，祭祀吾的教派，你等替吾传音，找出此人，献祭于吾，重重有赏，去吧”。

摩多智，凌玉鸾皆大声应“是”后，抬起头来，极乐宫内那里还有天魔帝君的身影。

摩多智看了凌玉鸾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凌玉鸾根本没将摩多智的动作放在吸收，整个人默默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