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断明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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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大军康郎发

——“昨晚眼见就要得手,可是朱元璋手下一众武林高手出现,把他救走了。不过他已经受了重伤,加上孙先生当初教他假的内功,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六人回到应天城中陈锐所居馆驿,见陈锐背后伤口仍在流血,潘桐卓与张颖忙取金创药替陈锐包扎,但血将药又冲开了,张颖束手无策,眼角竟自湿了,她伸衣袖抹了抹眼泪,心中微一定神,对潘罗二人道:“我去请师父,请潘大哥罗师姐先照顾好他。”二人点头应了。

不过多时,石于常、薛越和张颖走了进来,薛越见了,伸指点了陈锐背后几处穴道,血登时流得缓了,张颖和罗镜才用金创药,取布条包扎好。石于常问是怎么回事,张颖将陈友谅手下五行将下战书约陈锐夜斗之事说了,薛越和徐如林是师兄弟,也通些医道,知道这是消耗内力太大所致,便对三人道:“锐儿外伤虽重,故此这般昏迷,但于性命无碍,让他好好休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他练过旋灵派的太虚玄气,一定撑得住。”石于常叹道:“这孩子受苦了,他若将此事通知你我,也不至于重伤如此。倒是那几个什么五行将,可令人好生头疼。”薛越皱眉道:“怎么江湖上这么多后起之秀?可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比下去了。”石于常道:“这事明早我们告诉朱元帅,看他如何处理了。”便与薛越相偕离开,临行时还吩咐三他们照顾好陈锐。不过多时,潘桐卓,罗镜,韩都和魏石玉也一同离开,只张颖在榻边守着。

第二日一早,陈锐已悠悠醒转,只觉后背剧痛,四肢虚弱无力,忆起昨夜之事,知道自己死里逃生。见张颖伏在自己榻边,心中好生感激,伸手轻抚她头发。张颖也已醒来,见他没事,对他微微一笑。陈锐也报之一笑,轻声道:“可苦了你了。”张颖道:“为你苦这一夜又算得什么呢?”陈锐更是激动,挣扎着要坐起,张颖道:“你再歇一会儿。”陈锐只得依言躺下,又缓缓说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昨天练剑练了半日,到了晚上就觉内劲不足,这才落败受伤。那次从莆田到普陀寻你,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我自学了旋灵派的‘太虚玄气’之后,从未觉得有内力受损,这次却出了乱子,可教人想不明白。”张颖轻抚他手背道:“会不会那‘太虚玄气’徒具虚名,你练了并无益处?”陈锐摇头道:“旋灵派享誉数十载,孙先生功夫如此高深。”张颖惊道:“那难道是……难道是他一开始传你的,就是假的?”陈锐心头一震,颤声道:“我原本怀疑孙先生通敌卖国,但若如此……他心机竟如此之深,早在我去那学内功之前就设计好了。”张颖怕他忧虑以致伤势难愈,便道:“现在尚未水落石出,还不好便下定论。”

陈锐受伤不轻,加之内息一直不调,几日来一直卧床不起,只要一运气使力就感觉到胸口气阻。这几天高霸天,薛越,石于常,以及华平天等汉义会所属帮会、门派者领纷纷前来探望,常遇春也受朱元璋所遣前来,言道朱元璋军务繁忙,又在苦思解决五行将之策,不暇分身。

这一卧就是十五日,到第十六日上陈锐已能勉强下地。张颖自识得陈锐以来,伤重之时并非没有,但缠绵日久的只怕要数这次了。张颖自是愁眉不展,但面对陈锐仍是强颜欢笑,陈锐如何不知她心意?也装作日渐痊愈。

张颖四处去向各派掌门中精通内功之人请教,都说按陈锐以如此深厚的内功此伤早该痊愈,但现今情况偏是中气虚弱,内功不足之象。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定主意。这一日张颖坐在厢房门口发呆,抬头见朱元璋带了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张颖上前行礼道:“朱元帅。”朱元璋点了点头,问道:“陈盟主可在里面,我有紧急军务与他相商。”张颖道:“他伤重未愈,此刻正在休息,只怕……”话未说完,朱元璋便走了进去,两名侍卫在门口等候,张颖便欲进去,两名侍卫拦住了她,张颖叹了口气,只好坐在门口石阶上。

朱元璋走进厢房,见陈锐躺在床上,陈锐见是他来,忙起身行礼道:“未知元帅亲临,有失迎迓,还请元帅莫怪。”朱元璋笑道:“久闻陈盟主身体有恙,近几日军务繁重才未来看你,心下好生惭愧。”陈锐道:“元帅说哪里话来?”心下嘀咕:“平时他高高在上,不给人留任何情面,今天怎么和我低声下气的。”朱元璋沉呤半晌,说道:“洪都至今已被围两月,这边战船将能下水,三日之后,我们全军行至康郎山,北面鄱阳湖,在那里与陈友谅决战。到时请你带领汉义会所属武林人士,编成一路军队,你做前锋将军。”陈锐心下明白:“是了,他要我领军,自然语气低下,但我现在伤重难愈,半点力气也使不出,纵有此心也无能为力。”便道:“元帅提拔,在下本应受命遵行。但在下才能有限,加之伤重未愈,破陈之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汉义会中不乏德高望重之人,还请元帅另寻高士。”朱元璋皱眉道:“半年前我允你收服七雄后便可参军,结果战局吃紧,正缺人手时你却说要去办要事。如今与陈友谅决战你又诸多推搪,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和我说出来,我替你解决就是了。”陈锐沉思不语,朱元璋叹了口气道:“陈盟主三思。”便走出门外。

张颖在门外见朱元璋离开,便进入屋内,问道:“他和你说些什么?”陈锐把适才二人之言转述了出来,张颖道:“他说这话,只怕是疑心于你。”陈锐只点了点头,半晌无言,过了一会才道:“说不得,我只好勉强答应他了。”张颖急道:“那怎么成?你还没好呢。”陈锐摇了摇头,说道:“若不表清态度,势必一直见疑于他。”张颖正要开口,只见二人推门进来,却是潘桐卓和罗镜。陈锐坐起相迎,潘桐卓摇手道:“陈兄不必多礼。今日我遇见一事,前来告知你。”陈锐问:“何事?”潘桐卓瞧了一眼门口,见房门紧闭,这才说道:“适才师父舍我去相请秦翼大哥,却发现七雄的行辕房门紧闭,房中隐隐传出人声,我轻步入内,听见朱元帅和七雄正在谈论你。”陈锐疑道:“谈论我?谈论我什么?”潘桐卓道:“朱元帅说:‘秦将军曾说,那陈锐武功高强,与你们交手,曾两次以少胜多。可上次断剑林中却败给陈友谅的五个手下,此事大有蹊跷。’”张颖说道:“这只怕是有事求七雄了,用了这等激将法。不过以他身份何必去求。”潘桐卓又道:“且听我说。秦大哥顿了一顿,说道:‘那五人自称五行将,想来武功极高,否则陈盟主不会因此落败受伤。’朱元帅道:‘不然,以我之见,那五行将与陈锐里应外合,想在日后决战时合击于我。那日断剑林中多半便是商议对策,假装受伤便是让我放松警惕。刚才我问他是否愿意带兵,他却诸多推搪。’陈兄,朱元帅只怕已经对你起疑。”陈锐叹道:“他在去找七雄之前就来和我说过此事,想不到他真的怀疑我了。”张颖问道:“后来怎样?”潘桐卓道:“七雄中韩兄弟道:‘我和石玉那日去接应他,确实是身受重伤,兄弟们也都曾探望,此刻确是伤重未愈,这决计装不出来。’朱元帅说:‘那么你们替我办一件事。’七人齐问何事,朱元帅说:‘我要你们监视陈锐,一有异动立即向我禀告。如果情况紧迫,便下杀手。’我待朱元帅走了,替师父请他们过去后就立即来告知你此事。”

陈锐不语,支撑着站起身来,取下挂在壁上的黑鞘长剑,拉着张颖的手道:“颖颖,现今人心思变,我参朱元帅军乃是一心报国,但若见疑于人却无法洗脱,这番心意岂非白费了?因此我宁可力尽而死也不愿苟活。”张颖道:“你的心思我岂有不知?只是……唉,你若死了,我怎肯独活。”

罗镜笑道:“你们两个情致缠绵也不急在此时,现下还是及早找朱元帅为好。”张颖脸上一红,又道:“也不知是谁整天和潘大哥在一起。”罗镜啐了一口,偷眼去瞧潘桐卓,潘桐卓讪讪地道:“我们快去找朱元帅吧。”

四人径去朱元璋官府,陈锐叫道:“朱元帅,我要带领汉义会的武林人士,做前锋将军。”这话虽然说得有气无力,但自有一股威严在其中。朱元璋脸现不满之色,但转而变成喜悦,问道:“此话当真?”陈锐点了点头。朱元璋吩咐手下亲兵,于校场上尽会众将。

四人协同朱元璋前往大校场,只见场上众军士军已列队站好,衣甲整齐,众将站在军士之前。另有一队不成规矩,当是汉义会中武林人物了。朱元璋道:“兄弟们,你们跟我多年,今日全军出击,平定陈友谅,未必会有谁会活着回来,但要让陈友谅和鞑子知道,我们中华儿女可不是吃素的。他蒙古人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难道今日我们还要给他们气受吗?”众军尽道:“不能!”朱元璋续道:“今日我们就有机会抢回我们的土地,把那鞑子皇帝赶出中国去,可陈友谅尽是与我们作对,我们该怎么办?”众军道:“打!”朱元璋道:“好,这才是我朱重八的兄弟。今日我们浴血奋战,明日就能名垂青史。”一番话下来群情激愤。当下朱元璋安排众将人手常遇春带左翼,花云为副将;吴良吴祯带右翼,朱元璋亲领主路军队,陈锐带领所有武林人士作为主路前锋队,共分七队,分由七雄带领各派高手皆属其麾下。

原来此年四月,陈友谅带上家属百官,率领百艘楼船,号称六十万大军水陆并进,直扑洪都。洪都处在赣江下游的赣北平原,洪都对陈友谅来说极其重要,只有攻克此城控制鄱阳湖,以鄱阳湖为水军基地,保证鄱阳湖永军的粮草供应,才能可攻可守。汉军到达之后将洪都围得水泄不通,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率军守城,给朱元璋争取时间,打造战船。

由应天此去康郎山,途中大军会聚,徐达及其部众归入主路,由徐达带领主路,朱元璋督军,共二十万大军。日行夜宿,一过十余日方至湖口,朱元璋在泾江口和南湖嘴分兵驻守,随后进入鄱阳湖。陈锐内息不接,一路上辛苦异常。傍晚与张颖来到湖边,见湖面水波缓缓,日光斜映,金蛇万道。陈锐笑道:“还划船吗?”张颖也一笑道:“那遇上祝龙海他们我们还敌得过吗?”二人都想起那天晚上乘船游太湖的事。陈锐走到岸边,上了一艘船,张颖也随他上船,陈锐拔剑割断绳子,扳桨划船。

船行半里,回头已看不到岸边,夕阳也已隐去一半。陈锐道:“我们日后就住在湖边,平日捕鱼为生也好。”话音落了半晌,不闻张颖应声,回头却见她在低首而泣。陈锐放下双桨,问道:“怎么了?你不想住在湖边么。”伸袖替她抹了抹眼泪,又道:“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无论在哪都好。”张颖哽咽道:“我……我怕你如此重伤,还非要上战场……你,你只顾自己的豪情壮志,死在这里也无怨无悔,但若你出什么事我可怎么办?你死了我肯活么?”陈锐心中一动,颇惑愧疚,搂住她肩头道:“这话你怎么不早些说?”张颖摇头道:“你这人最是执拗,自己心中打定的主意,别人怎么劝也没用。”陈锐暗道:“不错,平日只念自己一以报国杀敌,死而无悔又自信与颖颖情深爱笃,一人死了,我们另一个也决不独话,哪知……哪知这样岂不害了她。陈锐啊陈锐,以后可不要只想着自己了。”说道:“我答应你,日后战场上,我若挡不住时就保全自己,决不舍命送死。”张颖低声道:“但愿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二人乘船游至半夜,这才上岸回营,各自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