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本顿小姐
“早上好，先生。”杰西挥手让管家去忙，并邀请亚瑟坐下。“想必圣路易斯的早餐你一定还没有来得及品尝。”
刚说完，两名黑人仆人便把餐具和食物送上。
精美的银质大托盘里有一只煎鲑鱼，另一个白瓷盘中式两只烤鹌鹑，一瓶普罗维斯登葡萄酒，外加若干现烤面包。
亚瑟的喉头明显动了，他什么时候吃过如此丰盛精致的早餐或者晚餐。
杰西只在心里微微自豪，而脸上保持着令人愉快的微笑。
当亚瑟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那两名双胞胎仆人时，杰西立刻给出了答案。。
“本顿家没有奴隶，”她裹紧披肩，把身体缩进那件看着大一号的法兰绒晨衣当中，继续说道：“乔伊兄弟是自由人。和别的白人拿同样的薪水。”
“本顿小姐......”
“亚瑟，请叫我杰西。”
看起来柔弱的杰西说话斩钉截铁，给人一种男人般的稳重，如果考虑到她的性别，又会有一种不礼貌。
亚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尤其是肚子已经咕咕叫。
“别客气，等你吃完早饭，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她已经好久没有找个人倾诉了。她的丈夫弗里蒙特中尉自打从报纸上，谣言中死亡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提起兴趣。
但，夫妻连心，她肯定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只是暂时遇到困难而已，起码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她招呼乔沙姆【双胞胎其中一人】撤走对她来说不可口的糕点，重新上了一小碟咸味饼干。虽然她觉得亚瑟的吃相不太礼帽，不过却足以令人食欲振奋，这又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杰西...杰西...”喊了几次，她才回过神，“这是我吃过的最丰盛也是最好的一顿饭。”
本着节约粮食的传统，亚瑟是一点也没有浪费，除了餐具以外，都被他消灭干净。
“咯咯......”她笑起来了，但绝对不是嘲笑，“好久没看到一个人正常吃饭了。麻烦你陪我到花园走走。”
“荣幸之至。”
那些不经意间从花园走过的仆人，见到本顿小姐终于不再是一副病怏怏的状态，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托马斯·本顿老爷一直把他们小姐当成一个男孩子来培养，倾注了大量精力和心血。
如果本顿老爷从华盛顿开完那个该死的会议回来发现女儿骨瘦如柴，肯定免不了责备他们。不管这位密苏里州参议员是怎样赏罚分明的一个人，如果看到这种情况，家里的气氛免不了变得严肃起来。
“这么说你还没有确定下来？”
听完亚瑟几个月以来的遭遇，杰西明大致明白了他的打算。
“你是想着在哪儿能挣到钱就在哪里开展自己的事业？”接着她又说：“应该是你觉得在西部还有机会，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
“辛辛那提就像一个大的农贸市场和加工中心，而......”
“而圣路易斯才是贸易窗口和小工厂的分散地。”杰西准确无误的帮他说出后面的话。“圣路易斯可以说是本顿家的发源地。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上你一点忙。”
亚瑟还没有想好怎样去表达两地的不同之处或者说特点，而面前这个看上去娇小传统的本顿小姐却能脱口而出，精准的总结出来。
令他对本顿家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分。
“希望您能够帮我们想出一个在这里立足的办法。”
“嗯…圣路易斯是个大杂烩的城市。这里的人虽然也看重出身，但更加注重一个人的能力。”杰西接着说，“探险家、猎户、皮毛商人，各色人种和全世界各地的移民，组成了这里。换句话说，这里的成功者，都是从自己从事的工作中出名。”
“比如您的丈夫……”自知说错话，“对不起本顿小姐，我只是……。
“不用致歉。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我能感应到他心脏的跳动。”
多么痴情的女人，能成为她的丈夫，一定非常幸运。
杰西的话让亚瑟突然想到的是贝蒂，这让他颇感意外。好吧，他承认自己好像辜负了一个女孩。
“听说你在寻找律师是吗？他是我姐姐的丈夫，两人暂时搬到华盛顿去了。”
“真是太遗憾了。想必我一定错过了结识一名优秀律师的机会。”
“如果你很着急，我可以给他们写信，最多两周就可以收到回信。”
亚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诚，看到了急于报答自己的意图。
“或许你可以帮我推荐一个住宿的地方。那间旅馆的确不是一个有助于睡眠的地方。”
杰西想起来了，他们家的一个表亲在郊外空着一栋房子，刚好可以出租给他。
“密苏里河东边，离圣路易斯中心大约十几英里的路程，有一处闲置的房产。如果你有马的话，从那里到河边码头可能只需要花费一个小时。”
“我想它是一处理想的居住地。可我们并不想免费居住。”亚瑟又强调一句，“我是认真的，杰西。”
最后，亚瑟用每月20美元的价格把房子租赁下来。
应该说他捡了一个大便宜。
那是一处较小的农场，和他在匹兹堡的家庭农场差不多大小，大约有30英亩的土地。
不过，除去房子周围半英亩的地方，其余能种植的地块已经被租给别人。
谈妥之后，亚瑟婉拒杰西的下午茶邀请，但保留了下次探访的机会。如果想继续和本顿家保持联系，他不能就此挟恩要求太多，哪怕是对方主动要求的。
只是从杰西的谈吐和当地人的口中，他已经得出一个结论：本顿这个姓氏一定代表着一大股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亚瑟骑马几乎跑遍了圣路易斯的各个地区。街道的排列就像棋盘一样，很容易辨识出来。
他也对周围的地价和地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沿河地块价格最高。
从最低2000美元一英亩，到最高4050美元每英亩不等。房价也是按照这个价格区间递增，如果是联排公寓则相对便宜一些。
无论哪一种土地报价，亚瑟都根本无法承受得起。
即便是租赁店面，至少也是房屋价值的百分之十的年租金。
所以，亚瑟已经彻底打消了买地建房、建厂的设想。
现在，他只能把愿望寄托在老家匹兹堡，希望家里一切都好，等到销路被打开，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生利润。
而且，有了运河的帮助，从匹兹堡到圣路易斯的运费很低，100吨货物不到5美元，只不过会耽搁一定的时间。
他再次写信，并通过邮局把一部分资金寄回家里。
......
应该说杰西给他们找的地方，帮四人节约了很多资金。
“格林商行”的招牌已经在农场不远的大路上树立起来，暂时主营一些金属制品，其实就是一个五金店。
亚瑟把正式营业的时间推迟到了一个月以后，否则现在根本就没有商品能出售。
本地产出的同类商品，其价格比起匹兹堡来至少高出百分之五十。如果从本地购进它们，格林商行不仅毫无竞争力，还很有可能砸在自己手里。
另一方面也提醒他，做一个中间商还是有利可图的。
这天，莫雷找到亚瑟。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莫雷的声音平静且毫无生气，亚瑟顿感不妙。
“不知道。也许再也不会来了。”
他再次从莫雷眼中看到悲伤，甚至还有解脱。他必须做点什么，挽救这个师傅，这个老朋友。
“至少把地方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路。你知道我的性格。”
莫雷站在马厩棚里，抬头看了看天，又向西眺望了一会儿。
“西部是一个能激发人斗志的地方。亚瑟，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有一种感觉。你一定会来这里，来实现你的抱负。”
亚瑟还在等他的答案，眼睛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独立镇，”他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地名，“我妻子...她就在那里。我想去陪她说说话，她一定.......”
“要我说，她一定不想看见你颓废的样子。莫雷，爱你的人当然希望你过得好。我想这也是她最希望在天堂看见的事情。”
热辣的阳光，晒蔫了树叶，也好像烤干了莫雷曾经拥有的壮志雄心。
“我说过，这里有你的一份。”见莫雷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亚瑟整理一番心绪，“有时候，我指的是在森林中，我们一起打猎的时候。你...你比威廉更像我的父亲。”
“真的？你真是这么想？”他眼底泛起泪水，这句话似乎让他等得太久。莫雷呼出一口气，大笑道：“其实，我也有同感。哈哈......”
“还请你替我保密，莫雷。”亚瑟继续说，“密苏里河上有汽船，早去早回吧。”
“放心吧。就算没有你刚才的那番话，我也不会着急去见上帝。”莫雷还想说点什么，想想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