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门已是江湖
如果去北唐，陈醉可能会死。
但如果不去北唐，那就不只是死不死的问题，还要看便宜骊江底的哪只王八了。
“那就请您说说，朝中是如何确定，六扇门派往北唐的卧底中，有人叛变了？有什么证据或者线索吗？”
“半个月前，六扇门请一位大宗师出山，秘密赶往北都长安，想要暗杀某位大人物。他的行踪极隐秘，未曾暴露，然而，他没来得及动手，便中了北唐精心布置好的埋伏，重伤而逃，至今生死不明！”
陈醉皱眉。
大宗师这个称谓，并不是谁都能用的。
江湖上有风云榜，将世间所有的武道豪杰囊括其中，按照真实战力排名。在这份榜单上群雄竞逐风流，前十人问鼎于最巅峰，睥睨众生。
只有那十人，才被尊称为大宗师。
他们的名号被供奉在武庙里，享受世间的香火气运，又被叫做武庙十雄。
陈副门主提到的那人，竟然是威名赫赫的武庙十雄之一！
若非有人提前泄密，北唐绝不可能提前埋伏好重兵，守株待兔，围攻那位大宗师。
“这次暗杀，是六扇门门主亲自策划的，除了他之外，只有负责接应的几个人，也知晓那位大宗师的存在。所以，泄密者只可能出自六扇门内部。”
陈醉听完，陷入了沉思。
良久过后，他又开口问道:“到底是哪位大宗师？知不知道他逃遁的行踪？能不能给我看看那些知情者的档案？你们有没有怀疑对象？”
他一口气连说出几个问题。
很明显，那位大宗师是这件事的核心，清楚伏击前后的所有变故。如果能找到他，或许，陈醉就能得知一点线索。
而那些知情的密探，从理论上说，都有泄密的嫌疑，陈醉必须逐一接近他们，才有可能锁定真正的奸细。
副门主答道:“唯一能让你知道的是，长安城西有间客栈，那位大宗师遇袭前，最后去过那里。”
“客栈名叫啥？”
“……”
副门主沉默不答。
陈醉愕然，“不是我说，哪有这样的？既让我查内鬼，又不肯告诉我线索，这让我怎么查？”
他不明白，这副门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拒绝回答这几个问题。
副门主嗤然一笑，“你以为，六扇门和八扇门，这两大精英组织里，就你一个人有脑子，能想到这些关节？如果靠常规的逻辑推理，就能找出内奸，那还让你出面干什么？”
陈醉竟无言以对。
对对对，你说得很对！
如果能轻松破案，那又何必劳烦本公子亲自跑一趟？
谁叫我是天才呢！
“这趟差事我可以接，但一旦离开八扇门，便不同于平常，处处都是杀机。您是知道的，我修为低微，就这样仓促闯入江湖，只怕还没到北唐，就先死在半路上了……”
既然交涉无望，他迅速接受现实，想为自身争取更多利益。
正如他所说，武道九境，强者如云，通天彻地、摧山倒海的大修行者不计其数。就凭他可怜的初境修为，弱如蝼蚁，怕是稀里糊涂就被路人给碾死了。
如果连新手村都出不了，还谈什么锄奸大业！
副门主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眼洞察其心思，屈指轻弹，便有一枚储物戒指射向他。
“戒指里有一件黑斗篷，名叫遮天。遇到危机时，它能帮你隐藏形迹，逃出生天，任何强者都看不破！但它的隐身功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每次用完后，需要间隔七天，它才能恢复灵力，继续使用！”
陈醉紧盯着纳戒，瞳光湛湛。
“武道漫漫，唯有强者，方能纵横驰骋天下。斗篷只是外力，勉强帮你一时保命，却不能长久依赖。你虽然很聪明，心机颇深，但若继续醉生梦死，荒废修行，那便是自取灭亡，谁都救不了你！”
陈醉随口嗯了一声，视线仍盯着纳戒，心不在焉。
这些道理，他当然都懂。
他整天睡觉不假，但谁说他是在荒废修行……
“除了遮天斗篷，里面还有什么？”
“没了。”
“就这？？？”
陈醉大失所望。
本公子亲自出山，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们锄奸，结果，你们就只舍得给我一件破斗篷？
拉磨的驴都不是这么个喂法！
副门主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只送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陈醉无语，不得不离开。
夕阳西下，庭院幽静。
走在熟悉的院落里，他神情恍惚，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原以为，今天这场考试跟前几年别无二致，无非是走个流程，他继续挂科就行。
但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江湖儿女，果然身不由己。
陈醉伸了伸懒腰，转身望向天边的夕阳，告别这段梦幻的青春。
“六年沉睡，一朝梦醒。原计划再蛰伏几年，但机会既然出现了，那就重新会一会这个世界吧！”
……
天色将晚，陈醉回到宿舍收拾行囊，准备搬出八扇门。这时候，一名师长前来通知他，立刻去大门口集合。
等他来到门口时，已有数十名学生在此聚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通过了考试，便是本届的毕业生。
能顺利毕业是喜事，大家都很兴奋，热烈议论不停。
“以前听师兄们说，咱们毕业之后，会立刻去六扇门报到！”
“六扇门……踏进那六扇红漆大门，咱们就跻身皇朝最精锐的密探之列，从此脱胎换骨！”
“六扇门分设五堂三处，各显神通，真想知道我会被分进哪个部门！”
……
众人七嘴八舌，充满对光明未来的憧憬。
除了陈醉。
此刻，他只想静静。
他站在人群最后方，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高层既然知道，那位大宗师去过长安城的某间客栈，不用想，肯定早就派人去搜过了。而长安路途遥遥，隔着千山万水，等我赶到那里时，现场痕迹早就被破坏了。”
“这看似是线索，其实是鸡肋！”
“相反，他不肯给的密探档案，才是对我最有用的。在潜往北唐之前，我必须想办法，查到那些知情者的底细，才能确保赶到那里时，掌握主动权！”
想到这些，他目光闪烁，扫视着眼前这些毕业生，脑海里顿时迸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潜入六扇门，偷看档案！
身为八扇门本届的毕业生之一，自己马上就要跟这些人一起，前往六扇门报道，这便是绝佳的机会。
六扇门那群老江湖绝对想不到，这届新人的胆子忒大，竟有人敢当老六阴他们！
“至于那位大宗师，如今身负重伤，绝不敢再在北唐蛰伏下去，肯定正在逃回南朝的路上。”
“两朝隔着骊江对峙，江上一直封锁戒严，那人又重伤，难以硬闯国界。所以，他最稳妥的回国路径，只有从骊江的源头偷渡，越过极西的那片死亡禁地……”
“我偷看完档案后，只要一路向西，赶往传说中的大西州，就有希望能找到那人的行踪。而我潜入北唐的最佳路径，同样是从大西州偷渡！”
他仅凭分析，便找出暗藏的隐秘线索，迅速制定出自己的行动方案。
先偷看档案，再去大西州！
陈醉打定主意，便有了底气，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后方，继续佯装打瞌睡。
过了一会儿，全体毕业生集合完，只见一名瘦削的老者走过来，笑眯眯的，神态和蔼可亲。
“恭喜各位青年才俊！寒窗三年苦读，总算没有白费，从今往后，你们便跃入龙门，成为我们六扇门的密探，成为天下人眼里的精英！”
说着，他拱了拱手，很是客气。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振奋，被这老者的话语鼓舞。在八扇门奋斗三年，如今总算是出人头地了！
陈醉冷眼旁观着这情景，丝毫没有感到喜悦，头脑极其清醒。
【姓名：林曜东】
【代号:莨菪子】
【人设：监察处执事长老，负责麻醉入门的新人，诱审他们的底细，防止敌人通过八扇门的渠道渗透进六扇门】
……
看清老者的人设后，陈醉不寒而栗。
六扇门设有五堂三处，各司其职。五堂负责经略天下，遍布九州各地，三处作为总部机构，管理门内事务。
三处之中，最可怕的就是监察处，他们监察的并非外部敌人，而是六扇门内部的同僚！
此时出现的林曜东，正是来自监察处，他看似憨厚可掬，是来欢迎新人入门，真正的意图却是，要迷倒所有毕业生，用手段诱骗出大家的底细！
“六扇门所有的密探，根据身份和性情，都以药材为代号。此人的代号是莨菪子，也就意味着，他如莨菪子一样，不仅有剧毒，还能麻醉迷幻敌人，令对方乖乖招供！”
莨菪子性味苦、辛，温；有大毒，多食令人狂浪放宕，致幻而迷失心性，乃至昏厥身亡。
这是一味很可怕的药材。
林曜东的真面目，比莨菪子还要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