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相（4.4k）
晚上十一点多，“翡翠石号”船尾迎来了两道人影。
“外面的风好大。”艾米莉右手攥紧披风，左手盖在额头，感受着迎面刮来的凉风，感慨了一句。
米伽勒提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沉重的手提箱，抬脚跨过被风吹到地上的麻绳，没有理会艾米莉的感慨，径直地朝着纸条上所写的集装箱前进。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此时船尾并没有水手和船员在巡逻，微弱的月光下，只有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艾米莉抿嘴，几步小跑凑到米伽勒身旁，湖水一般明亮的蓝色眼眸望着他，好奇问道：“你似乎认识328号房的客人？”
“你可以把似乎去掉的，侦探小姐。”米伽勒没有转头，边走边回道。
“那为什么刚刚不说？”
米伽勒听到艾米莉的问题，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回了一句：
“因为刚刚凶手在那。”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了一秒，风好像也慢下来了，艾米莉愣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米伽勒脚步没停，继续迎着微凉的海风向集装箱的位置走去。
过了大概七八秒，轻巧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重新追上来的艾米莉扭过头，迟疑地询问道：
“仆人？”
米伽勒轻轻点了下头。
“为什么怀疑是他？”
“呵呵，”米伽勒笑了，“你不也在怀疑他吗。”
艾米莉语塞，缓了一会儿才接话道：“现在船上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个仆人和没露过面的328号房客人了，所以我怀疑他只不过是在做选择题，可你对他的怀疑却是判断题。”
“你们伦堡人都这么爱打比方吗？”米伽勒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一脸好奇的问道。
艾米莉沉默了一阵才道：“也…不是吧，嗯…可能是考试考多了，不知不觉就习惯这样说话了。”
考试……米伽勒越发觉得伦堡的画风和其余诸国很不一样。
收敛思绪，他回复起艾米莉刚才的问题：
“我怀疑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埋藏的很深的仇恨。”
艾米莉张了张嘴，眼中冷静和智慧的光芒一滞，眉头一皱回应道：“这个理由……太唯心了吧。”
“不，你不理解那种仇恨，”米伽勒微微仰起头，看着头顶的黑云沉声道：“像是荒原上摇曳的火苗，哪怕自身只是微弱的一缕，但只要接触到野草，便会迅速燃烧成燎原大火。”
“像他这样的人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代价。”米伽勒最后小结道。
艾米莉沉默了。
两人交谈期间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集装箱前。
米伽勒开口打断了艾米莉的思考，“你现在是序列几？”
“诶？”艾米莉抬头一愣，脸上是少见的迷茫，似乎是没有料到米伽勒会如此轻描淡写的问出这个问题。
米伽勒看出来了，但还是故意重复了一遍，“没听清吗？我问你你现在是阅读者途径的序列几？”
艾米莉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现在是序列8的‘推理学员’。”
“这样啊。”米伽勒点点头，一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的表情，将手中沉重的皮箱打开，从里面一件一件的掏出几样东西。
艾米莉弯下腰，借着不算太明亮的月光辨别放在地上的事物。
这里面有黄铜薄片、三根蜡烛、一把有华丽花纹的银制小刀、一杯清水、一碟粗盐……
“你这是要布置仪式魔法？”艾米莉问道。
米伽勒站起身，将手中的仪式银匕的握柄对准艾米莉，笑道：“主语错了，不是我，而是你来完成这个仪式魔法。”
“我？”艾米莉先是疑惑的皱起眉，但很快她就推理出米伽勒的想法，“你是希望我向智慧之神祈求，制作‘回溯符咒’？”
“是叫‘回溯符咒’啊。”米伽勒嘟囔了一句。
马里奥留下来的神秘学书籍记载的内容不够详细，他也只是知道知识与智慧之神的信徒掌握着这么一种符咒而已。
收起发散的思绪，他轻轻颔首道：“没错，有了这枚符咒就能验证我推理的正确性了。”
“你可能不太了解‘回溯符咒’的功效，它只能将一定范围里存在过的事物重现于使用者眼中，而且回溯的视角很有限，时间还不能超过一个小时，你要是想依靠这个抓出凶手还是趁早放弃吧。”
艾米莉像个老师一样，详尽的讲解了一遍“回溯符咒”的功效。
结果米伽勒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
“我知道啊。”
“你知道还……”艾米莉止住了话头，想起之前米伽勒的种种表现，不像是个喜欢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的人。
犹豫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我不保证符咒的质量啊。”
“请吧。”米伽勒保持微笑，又朝前推了推手里的银匕。
艾米莉没有什么表情的接过圣化过的仪式银匕，接着按照流程构建出灵性环境、进入冥想、点燃蜡烛、念诵尊名……
一套流程结束后，伴随着璀璨的灵性之光，简易祭坛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黄铜薄片在光芒消散后，变得充满了智慧的气息。
“今天竟然一次就成功了。”艾米莉似乎有点不敢置信，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在胸前点了几下，虔诚地赞美起知识与智慧之神。
米伽勒却是眉头皱起，他刚刚心底莫名的升起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是错觉吧……他没有过多在意，从地上捡起一枚符咒，然后问道：“你设置的开启咒语是什么？”
“真相。”艾米莉回答道。
“挺贴切的。”
米伽勒说完后，手里握着“回溯符咒”，脑中想着回溯的事物，从嘴里吐出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真相。”
下一秒，灵魂像是被抽离出了身体，米伽勒的眼前闪过一道道数据组成的流光，船尾的一切都被化作了知识，塞进了“书”里，一页一页的往前翻去。
最终米伽勒定格在其中一幅画面上。
“就是这个！”
米伽勒将画面铭刻在脑海中，退出了“回溯”状态。
“看来是验证成功了。”艾米莉眼中闪过渴求的光芒，急不可耐的追问道：“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米伽勒抬手揉了揉额角，深吐一口气道：“我看到了钥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328号房的钥匙。”
“328号房的钥匙？不是327，是328号房的钥匙。”
艾米莉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嘴里不断重复这一句话，眼中的兴奋之色愈发夺目。
“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了。”艾米莉露出满足地笑容，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加班了半个月的社畜，迎来了带薪假期一样的快乐。
艾米莉平复下激动地情绪，好奇的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们现在可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指认他就是凶手。”
“这个啊……”米伽勒嘴角上扬，声音悠扬道：“还需要你再帮个小忙。”
………………
我叫奥斯克，是化名为吉米的奴隶商人威尔伯·乔治的贴身男仆。
我杀了他。
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计谋，那三个看上去很聪明地大人物查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灰溜溜的放我们回去。
尤其可笑的是那个自称医生的年轻人，竟然卑躬屈膝的为我亲自安排了一间一等舱客房。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因为我为了这一天已经足足谋划了一年。
………………
一年前，我在明里暗里为蕾哈娜牵桥搭线，让她成功爬上了威尔伯的床，在我的药物辅助下，她成为了十几年来第一个怀上威尔伯孩子的女人。
我蛊惑她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一定可以成为威尔伯名正言顺的妻子，享尽荣华富贵。
蕾哈娜穷怕了，所以她根本没有过多的思考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结果是威尔伯好几次都派出杀手试图结果她，却被我在暗中挡了下来。
威尔伯这样冷酷无情的商人当然不可能因为孩子，就会娶一个空有姿色的站街女郎，作为自己的妻子。
他知道，我知道，只有蕾哈娜不知道。
但就是这样我才能牢牢的掌控她，让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我。
终于，威尔伯要回迪西郡继续他邪恶的事业了，我的复仇也正式开始实施了。
我偷偷将蕾哈娜安排到船上。
然后我还再找了一个帮手，他是个流浪汉，很粗俗、下流但也很听话，这就足够了。
“演员”到场了，“器材”也要准备好。
我辗转好几个药店，只为买到几克曼陀沙，没了它我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好在命运这次站在了我这边，我终于在上船前搞到了一小包曼陀沙。
这下连神明都在眷顾我，威尔伯他还能拿什么保住自己那条贱烂的生命！
我的复仇计划，不，是“戏剧”终于拉开了帷幕。
………………
我先是多订购了一间房间，然后乔装打扮，卡着时间点在船员面前露脸，证明328号房的客人是存在的。
晚饭前，我约出了蕾哈娜，将她骗到了这个时间没有什么人的鱼舱，用冻结的鲣鱼刺死了她。
呵呵，她太信任我了，所以她死了，我将她藏进鱼桶里，浓烈的鱼腥味会掩盖住她的死亡的。
然后……
然后我回到了房间，跟着威尔伯享用了晚餐，接着按照他的习惯沏了一壶红茶。
他很信任我，甚至愿意让我一起用餐，但事关他的生命时，他总是会表现出异常的谨慎。
一切的食物饮品他都会让我先过嘴一遍。
所以在红茶里下毒、下一般的安眠药是不可能的，但曼陀沙不是一般的安眠药。
它无色无味，打成红茶加入粉末后，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来，同时它还有一个特性，只要提前一个小时吃下薄荷叶，就可以抵抗住它的药性。
于是威尔伯中招了，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内。
接下来我就要为脱罪做准备了，我可不想因为杀死一个人渣而坐牢。
我写了两张纸条，让那个流浪汉偷走了328号房钥匙，但他会认为自己偷走的是327号房的钥匙，这样我接下来的说辞就不会有破绽。
然后就是美妙的享受了。
我先是用他祸害了我儿子的可卡因毒死了他，然后再用他杀死我妻子的利刃又捅了他三刀。
复仇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我死死的、用当满仇人鲜血的手捂住嘴巴，强忍着心中的快意，没有笑出声来。
接下来我清理了现场，确保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然后我把那些“器材”塞到钞票下面，打包进牛皮纸袋里，偷偷的带到了同样没什么人经过的船尾。
之后我回到房间，将第二张纸条塞到了那个流浪汉的门缝下，等他把装着真的327号房钥匙的纸袋带回去，我再回到船尾，偷偷地把328号房的钥匙丢到海里去。
再然后我来到蕾哈娜的房间，对流浪汉的栽赃太过于明显，哪怕是黑白犬也能看的出来，所以我要故布疑阵，在她的房间里面留下一点点不是那么明显的线索。
最后我放掉了一艘救生小船，伪造出真凶已经逃跑的假象，回到了鱼舱，故意让自己撞晕在那里。
这样可以很好的掩饰我身上曼陀沙的气味，又因为327号房的钥匙“从始至终”都在流浪汉，到时候我只要随便编造一个外出的谎言，就可以将一切的罪行赖到那个并不存在的328号房的客人身上。
这就是我完美的复仇！
啪嗒！
房间里的阴影被明亮的灯光驱散，绯红仓皇逃窜出了窗户，显露出坐在床上，身穿红裙、长相与死去的蕾哈娜一模一样的身影，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
身影的手上戴着一枚黄铜铸成的戒指，戒指表面镶嵌的好似眼睛一般的黄宝石，正向外散发着梦幻地微光。
“这个故事的漏洞太多了。”站在“蕾哈娜”身旁的女子开口，“你再问问他为什么要把婴儿也剖出来。”
利用阴影面具能力，伪装成蕾哈娜的米伽勒轻轻摇摇头，回绝道：
“不行了，我扮鬼吓唬，让他来不及做出心理防备才催眠了他，问出这些。要再问下去，触及到他内心最不愿提起的秘密，可能就会导致催眠失效。”
“那也要问，”艾米莉坚持自己的想法，语气坚定的说道：“没有挖出所有秘密的真相，算不上真正的真相。”
“好吧。”
米伽勒叹了口气，继续往“咸鱼之戒”灌注灵性，进一步催眠奥斯克。
“你是为了妻儿才向威尔伯复仇的，可你现在又亲手害死了一对无辜的母子，即使没有她，你一样可以完成复仇，那这样滥杀无辜的你和威尔伯又有什么区别？”
坐在桃心木椅上，一脸呆滞的奥斯克如同梦呓般回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米伽勒这时语调又变得轻柔，像是一片羽毛落在肩上，他道：“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害那对母子。”
“我杀了无辜的人，我……”
奥斯克的眼神逐渐变得灵动，身体开始不停的抖动。
米伽勒皱起眉，对着身旁的艾米莉说道：“注意，他要苏醒了。”
“那不是我……”
“什么？”
奥斯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大声哭喊道：
“那个人不是我，回去，快回去杀了‘我’！”
随着奥斯克话音落下，无声无息间，米伽勒看见四周的景象飞快碎裂消失，如同一面面玻璃被同时打破。
而随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