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东区事变
轰！绯潮飞快退去，视野内的色块同时恢复正常，通天的黄金树和虚幻中透着邪意的黑雾刹那间消散。
自神秘空间下来，米伽勒从床上坐起，背靠床板，望向窗外轻纱似的月光。
风吹起窗帘，扰动月潮。无数的疑问随着晃动的绯红，一个接着一个从他脑中冒出：
“经验值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片神秘空间的本质是什么？”
“命运是否改变又是谁通过什么标准来判定的？”
“安吉拉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些问题如附骨之蛆，恶毒的钉在米伽勒的大脑，扰得他心烦意乱。
四个问题中唯一能深入展开的只有第三个问题。
米伽勒回想起当初在那处诡异的地下室，乌洛琉斯不经意间说出的话：
“……每个人生来就是命运的囚徒，终其一生不过是带着枷锁，走向既定的结局。”
以祂的位格，这句话大概率不会只是简单的哲理，其中兴许还蕴含着神秘学的知识。
他又联想到二十二条神之途径中的怪物途径，日记里罗塞尔与查拉图的对话中曾提及这条途径的高序列执掌命运。
米伽勒由此猜测命运途径的高序列强者或许能够预言到未来，神秘空间改变命运的判定机制或许就与这条途径有关。
“不过，既定的命运吗？”米伽勒眼神恍惚了一下，乌洛琉斯那温柔中带着悲哀的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畔，在他耳畔不断的重复：
“无人能抗衡命运。”
米伽勒重新躺了下来，盖上被子，嗓音闷闷的自言自语道：“除了我自己，没有谁能决定我的命运。”
………………
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米伽勒每天都维持着家，东区，丰收教堂三点一线的生活。
每天的日程就是上午为那些内心沧桑的病人提供心理咨询和治疗，下午去东区和桥区义诊半天，剩下半天的时间则泡在丰收教堂做义工，顺便跟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学习一些近身格斗术，等到晚上回来就买几斤肉喂给“阴影面具”，再让“咸鱼之戒”吸一口，一秒进入梦乡。
坚持不懈的努力带来的回报也相当的可观。
首先是在“咸鱼之戒”的辅助下，诊所现在每日固定收入15镑。如今他的积蓄已经正式突破三百大关，除去伙食费和车钱，还剩344镑14苏勒4便士。
嗯，一个微妙的数字。
魔药的消化进度也是喜人的，米伽勒很确定最多再有两个月，自己就能彻底消化“医师”魔药，尝试晋升“丰收祭司”。
这其中最让他苦恼的主材料问题也有了进展。
自从28号的晚上向佛尔思和休二人坦白了非凡者的身份，三人俨然已经成为了要好的朋友，时不时就会见一次面，聊聊天。
三个非凡者聚在一起当然少不了参加聚会，通过两人的举荐，他已经参与了好几次贝城的非凡聚会，量变会引起质变，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能碰到有人卖主材料。
米伽勒非常自信的想到。
乌特拉夫斯基神父对他的态度也日渐亲密，经常会带着他一起锻炼、喂招，这大大提升了他的格斗水平。
唯一让米伽勒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来找自己做心理诊疗的都是美少妇呢？
“奇怪，真是奇怪。”米伽勒一边摇头，一边换上修裁得体的正装，站到穿衣镜前。
看着镜中五官立体，体型精壮，带着浓厚书卷气的自己，米伽勒勾起唇角，接着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拿起一枚单片眼镜，戴在了左眼的位置上。
……
噔，噔，噔。
米伽勒步履稳健的走下楼，正巧碰到一位戴着破旧纱帽，打扮朴素，气质温雅的女子朝上走来。
“午安，琼斯女士。”他率先打了个招呼。
“啊，午…午安，华生先生。”
略显惊慌的打完招呼，梅丽·琼斯迅速低下头，娇美的脸蛋上泛起一层红晕。
她正是米伽勒请来的家教老师，现今已有超过一年的从业经验，不过据他所知这位女士曾经有过一段并不光彩的经历。
这个时候，穿着纱裙、相貌精致的爱丝黛拉从米伽勒身后窜了出来，欣喜地高呼道：“琼斯老师！”
她快走几步，扑进梅丽的怀里，小脸贴着她的肚皮蹭了蹭，二人的关系显得非常亲密。
很厉害啊……米伽勒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他可还记得第一次教学结束的晚上，爱丝黛拉对梅丽是有多么的不满，虽然她没敢在自己表现出来，心里可是早就骂开了花。
再看如今享受着梅丽抚摸的爱丝黛拉，米伽勒嘴角抽搐，沉默了几秒，嗓音平静地问道：“爱丝黛拉，你有看到马丁去哪里了吗？”
“我在这儿，先生！”
不知何时走到楼梯口的马丁喘着粗气，手里提着一个灰褐色的药箱，眼神闪闪发亮：“我们是要出发了吗！”
爱丝黛拉见到哥哥这副样子，不禁捂住小嘴，呵呵笑道：
“马丁对义诊这件事表现的总是很积极呢，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当上先生的助手了。”
马丁没有说话，只是傻笑着挠挠头，显得憨态可掬。
米伽勒也是配合的露出温和的笑容。
关于马丁成为他义诊的助手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马丁的脑子很固执，它只能学得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不感兴趣的如何逼他也没用。
但马丁也曾努力过，尝试学习那些晦涩的文法，历史等学科。他挑灯夜读，笔耕不辍，经常是边干活边学习。
终于在学习了三天后，马丁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他非常确信以及肯定！
——自己确实是个废物。
之后马丁在陪米伽勒找寻医学古籍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兴趣。
于是他向米伽勒提出申请，希望能一起去东区义诊。
米伽勒本就有考察马丁的想法，没有犹豫太久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从那以后，他每次义诊的路上就多了一位小助手。
米伽勒默不作声的走上前，掏出手帕细心的拭去男孩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微笑着道：“下次可以跑慢点，我会等你的。”
“嘿嘿，知道了先生。”
摸了摸男孩有些杂乱的头发，米伽勒转过身对爱丝黛拉道：“我们大概会在六点的时候到家，你要乖乖的听琼斯女士的话哦。”
“好！”爱丝黛拉笑容灿烂的回道，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忽然，她揉搓了下眼睛。
“爱丝黛拉，怎么了吗？”梅丽·琼斯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爱丝黛拉一边揉眼睛，一边道：“就是脏东西进眼睛里了，小问题。”
她说着，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
………………
下午两点半，东区一处破落的民房里，米伽勒收起药材箱，对着面前心急如焚的妇人道：“孩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简单的发烧，把我给你的这些药吃完就会没事的。”
满是皱纹的妇人用沾着泥灰的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停的重复道：“谢谢您，谢谢您，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几分钟后，米伽勒从房间里走出来，马丁提着药箱，小跑几步跟在他身后。
“还撑得住吗？要不要休息一下？”米伽勒关切的问道。
马丁咧开嘴，使劲摇摇头：“我没事的，先生不用担心我。”
米伽勒看着满头大汗却仍笑的灿烂的男孩，突然道：“马丁，我问你个问题。”
“好的，您请问。”
“你为什么会想要做一名医生？”
马丁用空出的手挠了挠脸颊，憨笑道：“我说了先生可别笑话我。”
米伽勒嘴角上扬：“怎么会呢？你尽管说吧。”
马丁闭上眼，看着六月的骄阳缓缓道：“这几天跟在先生身边我见识到了很多，其中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最为深刻。”
“先生还记得吗，我们到黑泥街120号做义诊的那次。”
得到米伽勒肯定的回复后，马丁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那家人住的好差啊，比我最糟糕的时候住的还差。
“小小的单间房里堆满了装火柴盒的箩筐，床就一张，马桶直接放在床的旁边，脏乱到简直让人无从下脚。”
马丁声音渐渐变得低落：“我们进去的时候房间主人就蹲在地上，沉默地糊着火柴盒，他才三岁大的孩子坐在他早已没了呼吸的妻子身上，两具尸体就那样叠着，冰冷地躺在那里。”
“您问他为什么不送孩子和妻子下葬？结果他说我没钱啊，买不起地给他们下葬。然后我就问他妻儿都死了，为什么你还在糊火柴盒？他说……”
米伽勒听到这里终于回忆起来了，就在马丁问完这句话后，那个明明才三十岁，却已经白发苍苍的男人用绝望而麻木的眼神盯着他们说道：
“我要用这些钱去换杯毒堇汁然后下去陪他们……我想那一定是个安静的地方。”
记忆中男人的声音和马丁的话重叠在一起，虚与实的交汇带来了双倍的冲击，让米伽勒都不由得沉默了。
马丁还在说：“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了贫穷的残酷……”
“可是！”马丁声音突然拔高，走到米伽勒面前：“这个世界上还有像先生您这样的人，全凭一颗善良的心，免费救治饱受病痛折磨的人们。每次义诊结束，听着他们的感谢，我就由衷的感到自豪。
所以我也想成为像您这样高尚的、仁慈的医生，等到学有所成就学着您去帮助他们，至少！至少不至于让活着的人会向往死亡……”
“高尚的人么，我可算不上是个好人啊……”米伽勒想着，看向说完这一番话后，羞涩的埋下头的马丁。
他眼神变得柔和，弯下腰，将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的，我相信你。”
马丁愣愣的张开嘴，目光逐渐发亮，最后所有的情感汇成了一个坚定的“嗯”！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陈旧而破烂，胡子拉碴的男人跑到两人身边。
“医生，华生医生！求求你快来救救我妻子吧，她快不行了！”
米伽勒立刻直起身：“那还等什么，赶快带路！”
两人跟在男人身后跑了约莫五分钟，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
米伽勒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猛地刹住脚步，呵斥道：“你究竟想要带我们去哪里！”
男人也停下脚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去哪里啊…呃，就在前面，我妻子就在前面，两位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没有那个必要了。”
随着第四个人的声音响起，原本还人烟稀少的小巷突然冒出了一大帮人，堵住了巷子的出入口。
一个膘肥体壮，面相凶恶的男人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久仰，华生医生。”
米伽勒皱起眉，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冲那个带路的男人低吼：“你出卖我们。”
男人看着米伽勒冰冷的眼神，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咽了口口水：“不，不要怪我啊，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了，足足1镑呢。”
“1镑，就1镑？！”马丁忍不住站出来，大骂道：“怎么会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为了这点钱你就要害死我们……畜生，不，你连畜牲都不如！”
“这位小朋友可不要乱说话啊。”男人站出来，呵呵一笑：“我们只是想要邀请华生先生加入我们伯洛格党，怎么能算害你们呢？”
米伽勒拦住了想要回击的马丁，冷冷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男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左轮，直指两人面门：“那就只好换种谈判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