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是种子在发芽
飞剑那贯穿金石的一击，不仅仅是击穿了石巨人厚厚的外壳。
还击穿了花倾夏本就不富裕的的荷包。
两，两千灵石……她脑瓜嗡嗡的。
根据笑容守恒定律，花倾夏笑不出来，自然是陈景笑了，他此时还没注意两千灵石的事情，只是因为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而喜悦着。
“就说嘛，修仙是一件很科学的事情！”
陈景心念一动，飞剑在周身旋转飞舞，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它不再是以前那般，好像被某种力量给发射出去，在转向掉头时，也没有仿佛被人拽着头走的生硬感。
此时的飞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流畅。
如游鱼在水，雄鹰翱翔在天。
世间万物在这个世界上，都有着最适合它们存在的位置，此时这把飞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陈景的视角中仿佛多出了一种轨道，飞剑沿着这条道走，就能凭空强上数成。
“既不是引力，也不是电磁力，当然这些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了它，并加以利用。”
陈景再看四分五裂的石巨人。
普通御剑术砍上去刮痧，斗转星引术只需一剑，摧枯拉朽！
他左右四下看去，看到了夏老师失魂落魄，哀莫心死的走了过来，女孩原本漂亮有神的明亮双眼，亦仿佛布上一层莹莹泪光。
“哈，还行。”花倾夏故作随意，她一生要强，都这样了，还想着挽回点颜面，“还算不错，你能到这个地步，勉强合格。”
陈景虽然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但思索之后，觉得应该是两千灵石的缘故。
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善于理解他人的，高情商的好人，他肯定不会在人脆弱的时候故意刺激对方。
于是点头附和：“我的天赋还是太差了，这么简单的一门御剑法诀，卡在最后一天才勉强入门。”
“……唔。”花倾夏瞪圆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心脏，眼神充满了幽愤。
“夏，夏老师？”
我说错话了吗？
“嘶！咳咳！”
女孩深吸一口气，将不适强行压了下去，沉声说了句“我伤势有些反复，需要闭关，要炼凝华丹把材料放下就走，这段时间，没事别来打扰我”然后一颤一颤的走开。
陈景张了张口，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没有说什么。
伤的这么重，还尽兴尽力的帮自己提战力，稳根基，甚至还故意用两千灵石来激励自己。
好人啊……
陈某人内心充满了感动，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
杨老汉今年七十有二，安宁府下，龙马县杨家村人。
少年时他在杨家村人送外号鬼见愁，村头的大鹅，隔壁家的汪汪队，树上的鸟，水里的螃蟹，没有一样能在他手里讨得好。
哪怕作为孩子，他的精力也过于闹腾了，常引旁人不喜。
但他觉得错的不是自己，明明是大人都太过无趣了，每天只知道干活干活，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尽管自己也要帮着家里一起干，但干完活之后还是有力气去玩、去闹腾，只是没人愿意陪自己一起耍。
他也很讨厌那些穿着很华丽的人，指使自己的父亲干着干那，父亲很窝囊，从来不敢反抗，不如自己有胆气，敢在那些人马车旁撒尿，对着他们的后背吐口水。
直到父亲在打猎时丢了一条腿，生活的重担如瞬间坍塌的屋顶，骤然压在了他幼小的肩膀上。
明明只是一样的干活，但却感觉到更沉、更吃力了，哪怕还有余力，也不敢肆意浪费宝贵的精力在玩乐上。
也逐渐感觉到了，那些衣着华丽的贵人也不完全是坏，只是可惜自己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他在青年时，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大人，尽管父母接连去世，但自己仍然有年少的弟弟妹妹需要抚养，如此一如往日，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虽然弟弟闹腾，令他不喜，但作为自己仅有的亲人，他依旧对其无比纵容，直到弟弟嚷嚷着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从家中离开。
再相见时，已经是弟弟的尸骸。
他从那时起便已经明白，世间万物，精彩纷呈，但再如何精彩，其背地里都是诱人的野兽，它们放下诱饵，静待贪婪的人靠近，最后一口吃掉。
在他中年时，已经是一个家庭的支柱，成为了如同昔日父亲那样的人，膝下儿女双全，家中夫人勤俭持家。
他已经记不起来曾经的快乐与想法，但好在他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尽管每天干活很累，但看着妻儿熟睡的侧脸，只剩下满足。
如今，他已经七十岁了。
连儿子都成了家，成为了大人，别人对他的称呼，也成了杨老汉。
七十岁的人生少不了起落。
如今杨老汉也看透了很多东西，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这样平平无奇的过去。
可是。
他站在这了这里。
站在了本来一辈子都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那可是衣着华丽的老爷们，都毕恭毕敬对待的仙家人士，才敢踏足的地方，自己居然也能与那种贵人站在一起。
好像叫什么玄景。
果然是，神奇，精彩的地方啊……
杨老汉眼神复杂，凝望看着远处那颗巨大且十分怪异的树，缓缓闭上了眼，遮住满腔怨愤。
再睁开时，已然锁定了人群中的一个华服少年。
他佝偻着身子，脚步坚定，一步一步，朝着对方走去。
“站住，老汉，你过来作甚？”
华服少年十分警觉的瞥了一眼，在看到只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后，顿时放下警惕，挥挥手呵斥道：“走错了，往那边，看到奇怪的东西就过来禀报。”
杨老汉呼吸逐渐粗重。
“诶？你怎么回事？”华服少年这才正眼相看，看到了杨老汉逐渐扭曲的面庞，但他不以为意。
凡俗老者的脸大多如此。
他们的一生饱经风霜。
看上去那样扭曲，苍老，褶皱，哪怕是在冲人笑，也丑陋的像是在吓人。
所以华服少年失去了最后的反应机会。
“啊啊啊啊！！！！”
杨老汉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嘶吼，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瞬间出现在了华服少年身前，扑在他身上啃咬。
“啊啊啊！！”
“嗬，嗬，嗬……”
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他犹如猛兽般拼命撕咬，泪水顺着褶皱的脸庞滑落，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松口。
华服少年越是惨叫，杨老汉越是癫狂。
“住手！”
噗嗤！
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杨老汉狰狞的表情凝固，上半身子直接飞了出去。
“段盛，怎么回事！”一名中年男人赶来，沉声喝道。
“疯子，疯子！”
少年捧着血肉模糊的脸，崩溃大叫。
附近的凡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避开，心惊肉跳。
随即。
一个农夫打扮的男子咦了一声。
“那不是杨老汉吗，咱们村的，他如何在这？”
“前几日被打死那个汉子，就是杨老汉的儿子，这仙家少年干的。”
“杨老汉老实了一辈子，竟然敢报复仙家人？”
“你不知，杨老汉儿媳也带着孙儿投井了……”
“难怪。”
“嘘，你们莫要再说了！”
尽管悄声议论的人压低声音，但中年男人仍然听了个真切，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还在哭嚎的段盛。
“败事有余！”
随即从储物袋中掏出丹药，走过去准备为其疗伤。
然而。
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中年男人的腿。
人群哗然。
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杨老汉竟然没死，其身上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摩擦泡沫，瘆人无比。
咔。
杨老汉的眼珠子掉了出来，一株嫩绿的枝丫从中探出，蜿蜒而上。
紧接着，是耳朵，张开的嘴巴里，同样有枝丫冒出来。
自腰部斩断的伤口处更是探出无数根须，代替了他断掉的双腿，将其整个身子都撑了起来。
哗啦~
一片阴影在众人头顶撑开。
杨老汉就这样长成了一株数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他空洞的五官扭曲，所有枝干叶片一同震颤。
“还我儿命来！！！”
……
“什么？玄景异变？”
“是啊家主！玄景中大量凡人变成了树人，有的整个变成了树，有的一部分变成了树，玄景之外的人、野兽，也纷纷半植株树人化！”
“随我亲自去看。”
“不可啊家主！那些树人，尽管大部分不值一提，但个别树人，通窍难伤分毫，恐怕能与玄印一战……”
“荒谬！”
大喝一声，但这位家主还是乖乖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再探，再报！”
……
“阿嚏！”
陈景揉揉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我堂堂通窍修士还会感冒不成，一天天打喷嚏，像什么话。”
“阿嚏！”
刚吐槽完，有大风刮来，鼻子顿时痒的不行，忍不住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晃了晃脑袋。
“要不还是整个口罩戴上得了，堂堂修仙界，空气质量直追工业革命时期的大英帝国……”陈景用袖口捂住鼻子。
忽然。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株巍峨的，隐藏在山间云雾中的巨大植株。
杂交书自然打开。
哗啦啦的翻页，一直翻到了最后。
【绝天菇（九星）（解锁进度0.0001%）】
啪。
幻觉烟消云散。
陈景一屁股坐回蒲团上，呆呆的看着远方，犹自没回过神来。
……那是，啥？
那种不祥的气息，毁灭的预兆，带着一种颠覆一切，翻转乾坤的气势，如此一幕，换了旁人可能会觉得是幻觉。
但陈景有杂交书。
看着杂交书上孤零零一整页上，只有一点微微亮起的九星图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某个强大事物的余波剐蹭到了一点。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
躲在屋里宅着不出的夏老师，也终于久违的走出院子，她急匆匆的跑出来，第一时间便是看着天空，面色苍白。
“好可怕，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花倾夏变得十分焦虑，说道：“不行，我要出去一趟，气息是从九重山玄景那边传来的，不搞清楚我放心不下。”
陈景：“但是你的伤……”
“没有关系，即便受伤，在玄印境界也没几个人是我对手，况且我只是去看看，不一定会做什么。”花倾夏道。
陈景看她下定决心的样子，有心想劝阻，却又觉得很无力，只说道：“如果三天后你不回来，我就去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找你。”
“放心吧，我还没教你炼丹术，本姑娘说过的话，从不食言！”说到这，花倾夏又说道：“里面的房间还是我的，你不许进，除非我没回来，你再进去。”
“行。”陈景应下。
花倾夏又去房间里收拾了一番，随即御剑离开。
……
陈景走到门口，便发现桌上摆着整整两百瓶凝华丹，他顿了顿，朴实无华的感动油然而生。
“都说宇宙尽头是考公，我看是包租公才对。”
如此手笔，夏老师真的只是单纯的人好吗？
显然，绝对不可能。
但这不重要。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只要价钱合适，都是合理的。
陈景自觉自己表现出来的修行天赋、战斗天赋，都只能算凑合，或许是自己低估了自己，但既然对方愿意当天使投资人，那也得稍微表现一下，让股东的投资物有所值。
“法力虚浮之类的问题，通过练习法术与战斗，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那么，尽力突破境界吧。”
陈景倒空一瓶凝华丹，全部咽了下去。
通二窍之后，炼化效率大大提升，凝华丹就是一瓶一瓶的闷了。
散于全身的灵力令他通体舒泰，在灵力充盈到一定地步时，便引导其聚于头部泥丸宫，凝聚第三灵窍。
整个过程，给他的感受如同擦玻璃。
世界像是被水雾打湿的玻璃，此刻水雾正在一点一点被擦去，视线终于可以透过模糊的雾气，看到远处更清晰的东西。
朦胧的灵力，游走的灵机，无形的仪轨……
整个世界鲜活而又热闹，以别开生面的方式，第一次在陈景眼中展开。
上丹田第三窍，藏神之府。
由此，神有所依，化作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