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忆春秋，多遗憾
修身白眉微挑，本就不稳的心境顿时破防，抬手一指间，已然是破口大骂：
“你知不知道你要除的是谁？啊？那可是大唐的皇子！益州大都督！吴王李恪！”
韦帽幽幽一笑，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横冲直撞的修心：“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修身气极反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来回踱步，双拳紧握之际，额间已是青筋凸起，沙哑的声音满是愤怒：
“我说韦绿帽，你这人是不是当刺史的时候当傻了？啊？你知不知道吴王在益州的名声，现在已经好到了什么地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吴王有意，成都府改成吴王府都没关系！至于周边诸县，九成九的百姓也都是翘首以盼！这件事你就算是办成了，你也走不出益州！”
“啧，你看，又急。”
韦帽不以为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不急不缓的爬起身，抬手拍了拍脸红脖子粗的修身。
“剿匪和抄家，我以前都做过，一开始我也是民心所向。但结果呢？周边的县城全部串通一气，任由红黄绿三家山匪，联手劫掠益州。隔岸观火，谈笑风生。上奏的数十封急报，我到现在都查不到下落。”
“七天，我亲自带领折冲府的府兵守了整整七天七夜。兵尽粮绝，孤立无援。城破家亡，十室九空。妻妾子女，皆遭毒手。事实证明，民心无用。世人皆知韦绿帽，何人能查绝望心。”
“心”字飘荡不去，埋头苦干的修心愣了片刻，警惕的看了韦帽好一会儿，直到看不出半点不对头后，顿时心生怜悯，顿感刺激丛生。
修身闻言怔怔出神，曾经的韦帽义薄云天，以往的金光慈悲为怀。
出泥的青莲难逃堕落，屠龙的少年终将成龙。
修身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缓声道：“话虽如此，但金光寺的传承不能断。此事就当我没听，后山的祈福河虽宽，但并不湍急，岸边有些竹筏，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趁早离开吧。”
说完，修身便不再停留，缓步靠往楼梯。
韦帽看着修身渐行渐远的背影，摇头叹息道：“金光寺闻名益州，可惜明天就要毁之一旦啦……”
修身脚步骤然一顿，先是微微偏首，继而果断转身：“你什么意思？”
见成功吊起了修身的好奇心，韦帽顿时悠然一笑：“今晚月色不错，咱们上去边看边聊，如何？”
修身佁然不动，韦帽笑而不语。
一时间，整个藏经阁内，只剩下正常人懂的都懂的交响乐，在空旷的阁楼里飘来飘去。
修身与韦帽对视良久，最终在感叹人生几何的叹息中，与韦帽一同踏步登梯，于藏经阁的顶楼扶窗而立。
月色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得清晰可见。
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初秋的凉爽，也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寂静。
韦帽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微叹之间，仿佛岁月的沧桑和变迁，都在浑浊的眼眸中交织流转。
“白驹过隙，光阴似箭。距离咱们上一次并肩而立，只怕，是有十个春秋了吧？”
一旁的修身闻听此言，也不禁心生感慨。
“人都老了，记不清了。”
平缓的声音中夹带着几丝无奈与苦涩，时光如流水般匆匆流逝，他们曾经的青春岁月也已经一去不复返，留下的只有岁月刻印下的痕迹，以及光阴带不走的回忆。
韦帽微微一笑，目光游离于皎月繁星之间，双唇蠕动间，不急不缓的声音流淌而出：“这些年，金光寺替黄厉赚了不少钱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破了夜幕下的宁静。
修身听后，心中登时百感交集，但他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纠结的沉默之中。
毫无神采的眼神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对这个话题有着深深的顾虑。
许久之后，修身才微微一叹，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韦帽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发出沉闷的声响。
韦帽斜睨着面色黯淡的修身，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隐藏其中。
“吴王李恪，人中龙凤。性格刚烈，疾恶如仇。不干净的金光寺，只怕已经被他盯上了。”
修身听后不禁眉头微皱，连连摇头道：“此事绝无可能！要知道，之前送来的十万贯钱分文不少，而且今天运来的数百万贯更是货真价实的铜钱。倘若真的如你所言，那他们大可直接派兵打上金光寺，又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韦帽轻哼一声，旋即便笑了起来：“我说归岳，难道你不知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吗？要想攻下金光寺轻而易举，但吴王李恪真正想要的，只怕是一举拿下整个益州的寺庙啊。”
修身闻言顿时惊骇欲绝，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整个益州？他怎么敢？！”
“呵，想当初他为了消灭红头匪，甚至不惜毁掉成都府的城墙。这样一个果敢之人，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吗？”
修身脸色微变，光滑的窗框被抓的嘎嘎作响：“金光寺绝对不能毁！否则这些年我们就白忍了！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和素有贤王之名的吴王暗中联手，等黄厉下次来取钱的时候，联手做掉黄厉！”
“呵呵。”
韦帽轻笑一声，抽手向下指了指道：“想法很不错，但你确定能瞒得过黄厉插在寺里的眼线吗？”
修身微抿双唇，一对白眉紧蹙：“但谋杀皇子的做法，还是太过冒险。即便侥幸功成，也必定会授人以柄。”
韦帽长叹一声，眼底的惋惜一闪而逝。
“于心而言，吴王李恪确实当得起贤王的名号。自从成都府一战过后，我也并不想再杀害于他。只可惜黄厉最疼爱的黄准命丧成都府，这段时间黄厉那条老狗一直都没闲着，届时只要那些老混蛋都点了头，十几年前的惨剧必定会重临益州。”
“光是明面上的黄头匪就不下三万，而闾丘那边的江匪也是一颗墙头草。就算我们和李恪联手，也不可能挡得住。所以提前杀掉李恪，是唯一可以让我们继续蛰伏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