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喝酒

“看起来你似乎有些消沉。”

谢莉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在酒吧显得有些突兀，一般来说，她这样的研究员很少会来这里。

何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忙人谢莉博士也有空来酒吧消遣？”

见谢莉直接拉开椅子坐下，何青伸手招来服务生。

“来个杯子，你要喝点什么？”

“嗯......要一杯‘秀兰邓波’，无酒精的。”

谢莉打了个响指：“再来点小吃，饿死我了。”

等服务生走远了，何青举起眼前的杯子，抿了一口，开口问道：“雷刚还好吗？”

“不太好，下半身伤得太重，瘫痪了。”

“这样......”

眼前的杯子里鸡尾酒的泡泡逐渐升起，消失在表面，让何青想起第一次出完任务，与雷刚他们来这里喝酒的情景。

“这次一起的小队死了三个人。”

两人坐在艾莉沫酒吧的露台，谢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的仿真夜空，上面闪烁着繁星，比外界真正的夜晚好看得多。

“杜比那家伙也死了，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他死得......很符合研究员的身份。”

“我以为看到他的尸体我会很开心。”

“你不开心？”

“倒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没有那么开心。”

谢莉若有所思，服务生端着餐盘来到桌旁。

“您的秀兰邓波，还有......”

等服务生走了，何青重新开口道：“或许是看到他这样觉得死是便宜了他，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亲手报仇......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一些我自己也说不清的原因。”

“刚下去的时候有个军医接待了我们，我回来刚好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呵……我倒是没有认出她来，她脸上伤得很重，被啃食得不成样子。”

谢莉端起自己的酒，也微微抿了一口。

“认识、习惯......真是可怕啊......”

何青吐了一口气，看着穹顶的仿真夜空道：“天衡，就是那几个异界人，他说，即使能逃出去，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们是这里陌生的人，思来想去，还是回家吧，即使会死在路上。”

“我比起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世界和我之前的世界极其类似，如果我愿意放下执念，也许我能麻痹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下来。”

谢莉微笑看着何青，说出他接下来的话：“但是你不能。”

“是啊......我不能......我现在不能。”何青端起眼前的酒，一口干完，“这个世界的表层与我之前的世界太像了，有时候我走在街上，我甚至会怀疑这一切都是梦。”

“我和绿先生聊了很久，我们俩还挺投缘的。”

“绿先生？”谢莉显然也听过他的名号，一挑眉毛，“你们聊了什么？”

“关于他，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他说他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对于有些人而言，我和他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异常、怪胎，只不过一个是自己世界的、一个是外来的而已。”

“他告诉我，他经历了很多个阶段，从一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到接受自己的不同，兴奋、恐慌涌上他的心头，再到幼年神（child-god）阶段因滥用能力而被研究所发现。”

“听他说，他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灾难？”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谢莉耸耸肩，回道：“我因为好奇而看过这段历史，作为最高等级、也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几乎能算作欧米茄级的现实扭曲者，他的行为差点导致研究所彻底暴露在大众视野前，相关的许多事情现在都还是网上都市传闻和阴谋论的常客。”

“总之他说，有一天他对这一切都腻了。”何青接着讲他和绿先生的聊天，“于是他选择加入了研究所。”

“他发现，自己对于民众来说，确实是怪胎，其他人需要奋斗的东西，于他不过一个念头；也许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他会脱去所有人类的感情，用更高维度的视角看待这一切，但现在，他只不过是活了一百五十岁的人而已，而唯一一个能勉强接受他的地方，就是研究所。”

“也是在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会这样。”

“对每个生命而言......死亡是最平等的审判，但于我而言不过短暂的打盹，我现在就已经对死亡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甚至，我在这个状态下不会老去，再过几百年，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对我来说不过是浮游一瞬的挣扎。”

“如果我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即使我隐姓埋名试图过平淡的一生，但我终究和普通人不一样......我突然有一点点意识到那魔鬼说的‘诅咒’是什么意思了。”

“我既害怕自己找不到回家的方法，又庆幸这个世界我也许能勉强融入；我既庆幸这个世界的相似，又明白我始终与普通人不同......我很担心，如果在这里活了数百上千年，原来世界的记忆在我生命中的占比将如沧海一粟......我会忘记他们。”

何青盯着谢莉的眼睛，说：“这些你从一开始就想到了，所以才会邀请我加入研究所，对吗？”

“什么看到和智慧异常合作的可能......这些都不过是你先拉我入伙的说辞罢了。我唯一的问题是，你似乎对我很放心，也很重视，为什么？”

谢莉端起杯子示意干杯，和何青碰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夜空，像是在组织语言。

接着，她对着天空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突然问道：“你看得见光吗？”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眼睛还没瞎。”

听到这个回答，谢莉翻了个白眼，接着道：“我是所里最年轻的A级研究员之一，能在诸多项目上取得成果，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

“我能看见光。”

“听起来神神叨叨的。”何青锐评了一句。

“哥，我讲话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打岔，酝酿的情绪都没了。”

谢莉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挤出一个假笑，继续讲：“在关键的选择里，在实验的数据上，光始终指引着我，也许是真有什么神……呵，我才不信，我更相信这是我的灵光一现。”

“第一见到你时，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光。”

“什么样子的，和释迦牟尼那种顶在脑后的一样吗？”

谢莉彻底无视了何青的打岔，自顾自的讲下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可费了不少功夫，你权限的提升速度在所里其他人眼里几乎像是坐火箭，对吧，B级特派员何青。”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你肯定会在未来起大用。”

“少来这套。”何青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你也算是异常？”

谢莉噗哧一声，低头捂着嘴笑得肩膀都在抖，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是她现编的，何青竟然信了；还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研究员这样无理由相信一个人有点好笑。

笑了好一会她才抬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看着何青：“你现在心情看起来好多了，那我也该说正事。”

“我的导师，最高议会的第十二位议员，他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