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一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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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面孔

我要讲的是我的一个朋友,与他结识是在七年前。那时中考失利的我被母亲安排进了一所专招美术生的私立学校,开始了一段为期三年的高中生涯。

学校坐落在市区一所师范大学内,或者说这学校就像个卧底似得潜伏在大学西外墙内的一栋二层老楼里面。因为没有详细标识的缘故,第一次去学校报道,后爸开着车带我和母亲,围着大学绕了三四圈愣是没找到,虽然母亲电话里招生办的女老师在详细地描述着具体位置,但就像我比喻的那样,这学校就像个卧底似得让人难以分辨。最后招生老师也是听出了电话一头母亲的烦躁,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开两条腿走到路边接我们。怎么形容这学校的环境呢?这么说吧,这学校就像是大学西门的门卫室一样,是那么的不起眼,让人难以认为这是一所正常的独立学校。

穿过一条漆黑狭长墙壁上挂满各类伪造名画的走廊(梵高的居多),我们一家三口被招生老师引进了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办公室。避开眼前环境不谈,招生老师把对比普通高中生,艺术生在面临高考时的得天独厚,讲得比唱的还好听。

参观完学校把行李放在宿舍床铺上后,后爸觉得没有再需要他的地方,便独自回到了车里。我和母亲去到了大学内的超市,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顺便办一张大学食堂的饭卡,并充点钱进去(这学校也就这点好,能跟大学共享一些生活设施)。走出超市的时候,天东边的圆月已经清晰可见。当时正数冉冉夏日,大学绿化带内的樱花树开得绚烂无比,风一吹樱花瓣落得遍地都是,这无疑给保洁员增添了工作内容,却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那些正沉浸在美好爱情中的大学生。高中三年,我无数次透过宿舍的玻璃窗看见月光映照下的大学街道上,男学生在小亮灯围成的爱心内,手捧鲜花,单膝下跪,向着近在眼前倾慕的女学生倾述爱意。接受是美好,女学生会含着欣慰的眼泪点头,拒绝是凄凉,女学生冷脸转头离开,留下男同学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下一个人原地尴尬。但无论是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对于那时的我都是新鲜的。

和母亲临别的时候,母亲拥抱了我一下,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她说:

“鑫男,上去和室友好好打个招呼,都好好处,别老整得自己那么孤僻。”

对于母亲这句话我没有回应些什么。

再回到宿舍时,屋内的灯已经亮了。推开宿舍门走进去的那一刻,我的两室友一致地看向了我,同样我的目光也扫视到了他们俩,我注意到住在靠门位置下铺的高宇倾斜着身子靠在床上刷手机视频,而高宇上铺的董铭正耳朵插着耳机靠在枕头上,翘着二郎腿手捧一本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我还清晰的看到了封皮上的一句话: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当时我便觉得这句话非常有深度,值得让人陷入深思。后来的时日里,我和董铭也经常能通过这句话展开很多问题进行讨论。高宇的外貌很不错,浓眉,大眼,嘴唇厚度适中,鼻梁挺拔,皮肤渐黑,留着寸头,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是阳光开朗。董铭外貌上要比高宇略逊一些,他眼睛不大,但是内双眼皮,微笑起来眼睛迷成一条缝,瓜子脸,鼻梁算不上挺拔,皮肤白皙,留着长头帘,个子略矮,大概有个一米六七左右。董铭给我的第一印象,有些内向,独来独往,是那种不会轻易打扰人那类型的,跟我比较像。当然这也只是第一印象而已,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和他真实的性格比较起来,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哥们,”高宇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我的床铺说。“上面的东西是你的吧。”

“对。”我点了点头。

接着高宇走到我的面前,郑重其事地把手掌向我伸来,他说:

“我是这的寝室长,以后叫我高宇就行。哥们儿,贵姓?”

我快速弯腰放下了手中的洗脸盆,然后向高宇伸出来的手掌握去,我介绍自己说:

“我叫曲鑫男。”

也不知道原因出于何处,从这时起,我便察觉出我和高宇不是一路人。

在跟高宇介绍自己时,我发现董铭在看我。跟高宇握完手,我转身向董铭意思地点了一下头,同样他也回了我一下,这样我们俩人之间就算是认识了,虽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和高宇短暂交流过后,我准备打开行李袋拿出了母亲新给我买的电动剃须刀。打开包装,我推动按钮试着用了一下,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知道这意味着没有电了,于是就又从包装盒里拿出了附带的充电器,接着插在挨在床铺旁的书桌插座上。然后我打算把行李袋里装着的衣服,叠放在属于我的那格柜子里。但当我打开柜子门,我发现里面除了灰就没有其他的,于是我准备拿着洗脸盆去水房接一盆水好用抹布把里面擦一遍。当我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宿管阿姨也在。宿管阿姨外表上看能有个四五十岁,偏瘦,留着短发,看起来很干练。她先跟我核实一下我的姓名,又环视了一眼宿舍内,最后她严肃的眼神落到了书桌上我的电动剃须刀上。

“这是谁的?”宿管阿姨冷冰冰地问。

初来乍到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像做错事似得回答说:

“我的。”

接下来宿舍阿姨那张铁面无私的脸,让我联想到了衙门府断案桌后连拍惊堂木的“包青天”。宿管阿姨告诉我,在宿舍内电动剃须刀属于违禁品,她要没收,等三年毕业后再还给我。那时我真就搞不懂电动剃须刀被定义成违禁品的源头在哪?平日里我是一个很轴的人,我没有办法理解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执行。我把插头拔掉,把剃须刀死死攥在手中,硬气地挺直腰板摆出抗争的姿态,我打算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交。我执拗无疑是挑战了宿管阿姨头衔上的权威,于是她便铁了心想要没收我的剃须刀,但那我也不让步。如此僵持不下了一段时间后,躺在床上一直看书的董铭明显是耳烦了,他冷漠地说:

“哥们儿,你可赶快交了吧,校长还搁那等着用呢。”

一时间宿管阿姨严肃的眼神里闪露出一股杀气,她抬头看向董铭问道:

“你说那是人话不?”

对于宿管阿姨的话,董铭神态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还在那目光锁定地看着书,没有给予宿管阿姨一点尊重。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不也是想让他赶紧把东西交给你嘛?”

听完董铭的话,宿管阿姨合上嘴,无奈地从鼻孔里叹出一口气,看的出她在董铭这没少吃瘪。下铺床上的高宇此时已经侧过脸在开始憋笑,在我和宿管阿姨这场争论中他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感觉的出他并不想卷进来。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宿管阿姨把在董铭那受的气找在了我身上。之前她还有耐心能陪我墨迹一会儿,这下她直接搬出了宿舍规章制度,说我要是不交出来她就要劝退我搬出宿舍。说真的要是换做别的场合,我才不惧他呢,但毕竟才第一天住进来,我可不想给母亲找麻烦,所以我极不情愿地把剃须刀交到了她的手里。

宿管阿姨拿到剃须刀走后,隔了一两分钟,高宇从床上跳起来,他一只手连拍着董铭的床铺,一只手捂着肚子笑,他说董铭嘴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董铭却显得很无所谓,他把书随手丢到一旁,撅起身子满脸不经意地告诉我说:

“哥们儿,你可别听那老娘们儿胡咧咧啊,她那一天吵吵把火要劝离我八回,没见哪回是动真格的。”

听着董铭的话,我点了两下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我住的这间宿舍一共上下铺六张床位。到了晚上七点半钟左右,我的第三个室友,唐海林提着一大袋子零食嘚嘚瑟瑟地回来了。安静的宿舍在唐海林进门的那一刻变得喧哗。一开始唐海林并没有注意到我,他摇头尾巴晃地哼着小歌,把零食袋里的零食一个个投进了属于他的那格柜子里。等他投完,回头拿着两个蟹棒往高宇和董铭床上丢时才看见我。

“呦!有新人。”

“对。我叫曲鑫男以后请多多关照。”

“好,”唐海林又回头拿了一根蟹柳棒,往我床上扔去,他说,“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我。”

有必要简单补充一下唐海林的形象,他个子很高,肤色白的有点不正常,戴眼镜,也是小眼睛,平日总是一身名牌,是一眼就能看出家里有钱的那种。

宿舍里最意思的,莫过于董铭和唐海林拌嘴。我这边打好招呼,唐海林立马转身用手抓住董铭的床栏开始摇晃起来。看得出来起初董铭并没有打算理会唐海林,当然唐海林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就越来越卖力地摇晃董铭的床铺。面对唐海林越加得寸进尺的行为,董铭最终还是选择了反抗,他用空闲的那只手试探性地摸索身旁的蟹柳棒,拿到后胳膊一甩精准地扔进了唐海林的柜子里。

“带着你的蟹柳棒能滚多远滚多远。”

“咋,不喜欢吃嗷?”

“老子海鲜过敏。”

“那给你吃这个。”

话音刚落唐海林一巴掌拍在了董铭面前的书上,书顺着力糊在了董铭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犯完贱的唐海林笑得只鸭子,他闪到一旁望着床铺上的董铭,似乎已经预备好迎接马上所要发生的事情。时间停顿了几秒,董铭把脸上的书拿开放到一边,他两只手从后撑起身子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唐海林,半响过后他平静地摇着头说道:

“你可真不是个好儿子。”

“是。”唐海林说,“但我确实是个好爹。”

董铭白了唐海林一眼,又继续躺下看书。伴随董铭的倒下宿舍内又安静了下来,这时的唐海林靠在身后的墙上显得有些不甘心,感觉得出他还想找董铭点麻烦,好让自己存在些乐趣。一般像这种时候高宇从来都不会把自己落下。他把唐海林叫到床前,声情并茂地,甚至有些添油加醋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完整的讲述了一遍。然后唐海林又开始了鸭子般嘎嘎地笑声,当然董铭和他的床铺也都无法幸免于难。

我要讲的这个朋友正是董铭。关于怎么和他从同学转变成的朋友,这一点我也忘了,总之是在不经意间。男人间的友情一贯如此。说真的一开始我并不怎么喜欢他,原因是在我与宿舍阿姨的争执中,他充当的是个自私自利的角色,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他这个人身上具备的有些东西真的难得。我对董铭的初步认知是他很喜欢文学,尤其是现实文学。董铭这个人提笔一挥能写出接近满分的作文,这在高中作文中是绝对少见的。但归于现实,他这个人的嘴巴可以说是极其尖酸刻薄,能把人损得想挖个坟墓把自己埋上,当然他吐出的话也大都是一些上不了排面儿的大粗俗话。长时间的朝夕相处相处,我发觉他这个人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在他生气的时候。董铭发起脾气来能做到的像个泼妇骂街一样,就这么说吧如果在他生气的时候,从他身刮过一阵风他都能莫名其妙地骂上个半天。说真的有时候看他满嘴跑粪般胡乱骂人的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分裂。

记得有一次,那是在刚进入学习动物素描的课堂上,我坐在董铭的斜对个位置。因为在勾勒老鹰身上羽毛时,需要把HB铅笔削的很尖,所以当时我们一班绝大多数人都在弯腰用转笔刀削铅笔。那天董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点儿特别背。一清早,伴随着雷声雨哗啦啦下得那叫一个凶猛,我宿舍四人挤在一把伞里去大学食堂吃饭。吃完饭去把餐盘往回收区送的路上,董铭这小子不知道着得哪门子急,突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跑了起来,结果脚一打滑摔了个狗吃屎,还把吃剩的半碗粥打翻在校服前胸位置。看见董铭出糗,唐海林差点原地笑抽,他在嚷着嗓门从后面手指缓缓从地上爬起的来董铭说道:

“一大早上就看见你这么点背儿,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我赶快掏出裤兜里揣的手纸上前递给董铭,让他把身上衣服擦擦。董铭把纸接过去后,边低头擦拭胸前的粥渍,边回复唐海林幸灾乐祸的言词,他说:

“幸运日?等着吧傻狗,说不定等会儿就打下一道雷把你劈得外焦里嫩。”

碰巧这时外面刚好响起一声雷响,唐海脸上喜悦的表情立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恐。

一段喧嚣沉寂过后,教室里又变得只剩下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但如果渗透笔摩擦纸的声音去探寻其他声音,会隐约听见董铭的低声谩骂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转笔刀削铅笔的,反正次次他都能把笔尖削断,从而把自己气得半死,然后再找个倒霉的物件去发泄。临近下课,我下意识地往董铭的位置瞅了一眼,发现他正皱着眉头拆卸转笔刀,并且已经把转笔刀拆卸到了无法复原的地步。当时我很想悄声告诉他素描老师不是吃素的,如果他再不去画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可真伸脖子要叫他的时候,我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确实该长点教训了。下课铃响了,素描老师命令我们坐在原位谁都不许动,他要一一点评,说谁能走,谁才能走。素描老师带着严厉的目光穿梭地在学生们的画作之间,那目光始终如一直到走到董铭旁。老师先是看了看董铭画板上极为敷衍的素描画,又低头看了看全神贯注解剖转笔刀的董铭,老师被气笑了。素描老师把手放在董铭的肩膀上捏了捏,轻声说道:

“小铭儿呀,五张静物素描啊,要是交不上来,或者敢糊弄我,那以后我的课你都不用上了。”

班里的同学像是嗅到了乐趣一般,一股脑地把目光投向了董铭。像是猴子一样被众人围视下的董铭显得有些茫然,他把手头上的零件放在画架底部放笔的位置,然后拉着长音回应老师道:

“遵命~”

那天夜里自习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我这个人觉轻,董铭回宿舍的时候,门板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将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醒来的我扶着床围栏杆,微微撑起一点身子朝董铭看去,虽然当时屋内一片昏暗,但我还是能通过董铭黑暗的轮廓,感觉出他的疲惫。怕打扰其他人我特意把声音拉细,我问他:

“完事儿啦吗?”

“嗯。”

“那快上床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董铭叹了一口气,他说:

“这他妈的真服了。”

董铭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字正腔圆十分有力。

第二天又是一个阴雨天,董铭一脸疲惫地走到讲台,把手中的素描画拍在了讲座上;当时正值下课时间,老师还没有来。平日里在素描作业上最爱敷衍的董铭,这一次没有敷衍。上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素描老叔腋下夹着皮夹包,径直地从教室门走到讲台上,他随手翻动了几下董铭放在讲座上的素描画,随后点点头嘀咕说:

“看来也并非一无是处。”

我始终相信自己有一双能够探进他人内心深处的眼睛,高宇也好,唐海林也罢,在接触了解一段时间之后,我都敢去断定他俩是属于哪种类型的人,但换到董铭,我却始终无法看透他。他在我眼里就像是清澈瓦蓝天空中的一片阴云,你看不出他存在的意义,也看不出他是否真的有雨。这种感知是出自于高一上学期的第二个月。我忘了我是怎么跟他聊得,聊得内容是什么,我只记得他对我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当能真正意义上感觉人间冷暖的那一刻起,你将一无所有!”

董铭说这话时的声音很小,我却听得振聋发聩。我下意识的朝看了一眼他,把之前对他的所有了解全部推翻,卧伏在我脑海中的另一个我告诉我,他绝非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当初为了试图去了解董铭,我向他袒露心声,说起了我的家事。这是我最痛的地方,也是我最不愿向人提起的地方,我很难说是因为要了解董铭才去向他述说,可能是我压抑的太久了,也可能是董铭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人向他掏心掏肺。

我出生在一个极北边,沿近国界的一个小城市里。那地方冬天相当的冷,是那种刺骨的冷,冷得能让人在建造房屋时恨不得把门这一项排除在外。我的父母都是当地一所中学的老师,我的父亲教的是化学,母亲教的是英语。他们两人之间婚姻的破裂,源自我父亲的野心。在岗位上安分守己干了七八年的父亲,突然有一天在机缘巧合之间接触到了走私的勾当,从此辞下了工作,在边境走私烟酒,倒卖动物皮毛。我那时的年龄还很小,对家庭的突然富有,并没有什么正在意义上的感知。我只知道那段时间,父亲经常从外面买来玩具给,我那时的玩具多的可以说让身边的小朋友垂涎三尺。然而好景不长,我父亲在捞偏门的道路上做得并不够严谨,所以没过多就被抓了。我父亲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那段日子隔三差五母亲就会拉着我,去监狱看父亲。监狱的大铁门是高大漆黑的,给人一种无法翻越的错觉。每次我和母亲去看父亲,父亲脸上都会挂着笑容表现的很开心,直到一天母亲带着离婚签订书去监狱探监。那段情景我还历历在目,父亲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纸上的内容,他的两条眉毛快凑到了一起,看得出父亲是很不情愿的,但他最后还是签下了字,然后勉强地撑起嘴角强装笑容,拜托监狱警察把纸交给母亲。

打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父亲。下次与父亲见面,是在五年后,我和父亲约定在一家肯德基碰面。五年没见,我和父亲理应有一大堆话题可供聊天,然而时间的陈酿让我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改变了原有味道,以至于让我没有办法细腻地去向父亲道说这么多年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发生事情后我内心的真实感受。

母亲脱离婚姻后,很快又跳入到了另一段婚姻。那是她的大学同学,从事的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工作,时过境迁,我依然没有办法去正在意义上接受他,或者说除了我的亲生父亲,无论哪的男的我都无法接受。我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去向母亲述说,母亲却冰冷地告诉我:

“他等了我十一年!”

从这一刻起,我与母亲之间生出了一道无法消除的隔阂。

我与后爸之间的争吵总是不断,有时候吵急了,还会上升到动手脚的地步。后爸总是在强调他是我的父亲,有些事我要听他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说是厌恶至极。每当他说关于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就会浮现出我的亲生父亲,我总是觉得跟后爸多说一句话,都是对我亲生父亲的背叛,但有时候我又反过来想,反正眼下的事实无法更改,我又何不顺其自然去利用后爸所纯在的价值?

我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讲给董铭听,期待他的推心置腹,然而平日里董铭那张松的像棉裤腰子的嘴,在这种时候紧的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