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破城当夜不封刀
果然，外边的汤发平等人发现事情败露，马上便自动脑补出一番上边突然有人视察，自己人不方便回信号，只得悄悄开门的情景。
眼下再无怀疑，直接大吼一声：“杀贼！”
便带头冲了进去，他发誓，自己上一次这么勇的时候，还是上一次。
当汤发平带队冲进城门之时，面对的便是一堵高达三丈的夯土城墙。
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还是忍不住感叹顾唯书这厮是在反贼的道路是越走越远了。
果断左转，不多时，便看到洞开的第二层瓮城城门，隐隐间依稀能听到里边传来的喊杀声。
还有人不断高呼：“快关城门”。
关城门？真是痴心妄想呢！
“给我杀，今夜不封刀！”
今夜不封刀？
在城墙上听到这句话的向虎，更是怒火冲天。
他当初就就是因为看不惯白莲叛军的屠戮行为，这才愤而离去。
而今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句话，竟然是从官军嘴里说出，顿时火冒三丈。
眼见大部队涌入城内，前头部队更是即将冲入城中加入战团。
感觉时机已至的向虎，立马高声呼喊，命令响彻整个战场：“落闸！快落闸！”
落闸？
汤发平骇然回头，却见一道黑幕轰然落下，将内瓮城封死。
有士兵试图阻拦，被当场压死，只留下铁链哗啦啦的拖拽之声。
再看前方，在轰鸣声中，千斤闸彻底落下。
城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下方被三道城门切成四段的朝廷大军顷刻陷入混乱之中。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劝降声一浪高过一浪，此时城中开来一队队护卫队，将入城的几十号人尽数歼灭。
自此，大局已定……
汤发平绝望的抬头，刚好与一身是血的瘦猴看了个对眼。
“汤千户，放下武器吧，除了你们，外边的都已投降，投降……可免死！”
没错，失去了最高指挥，被隔离在瓮城之中的官军，在他们第一次喊出“投降免死”之后不久，便果断的放下武器，等待接收。
至于留在城外的更别提了，弓箭手一露面，便果断器械投降。
此时仅剩内瓮城，因为有汤发平的存在，依旧未曾放下兵器。
汤发平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早知如此，他宁愿多走几里山路，也不要走城门捷径。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那一幕幕或美好，或心酸的回忆。
握着腰刀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将其拔出。
环顾四周，那一双双眼睛里，不再是狂热，而是迷茫，与祈求……
“铛……”
腰刀落地，汤发平摘下兜鍪怀抱在胸。
“铛铛铛……”
兵器落地之声响彻瓮城，大局已定……
顾南风不由看向城中，此时的元宝城，新老居民一目了然。
老居民在听见喊杀声之时，自觉拿着趁手武器出门。
而新搬过来的则不同，一个个房门紧闭，如鸵鸟一般龟缩，只希望来犯者不要迁怒他们。
殊不知人家喊出的口号便是：“不封刀！”
何谓“不封刀”？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只要你想，那你随意。
对于这类人，顾南风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以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日后做好思想工作，会慢慢好起来的。
眼见这边开始收官，他打算去一趟镇安县衙。
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些粮食食盐之类的货物……
现在才丑时不到，一来一回，还能赶得上明日份的朝阳紫气。
翌日，八月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边旭日东升，那边圆月西垂。
后山东南峰上，迷迷糊糊醒来的宗粟感觉脑仁疼。
“醒了？来，喝一口。”
迷迷糊糊的接过来自师兄的关怀，对着壶口便是一阵牛饮。
“噗……”
“怎么还是酒？”
“哎呀呀……师弟，你这……”
宗鲟赶紧劈手将酒葫芦夺回，自己都没怎么舍得喝的东西，被这倒霉玩意糟蹋。
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宗鲟没好气道：
“不是酒还能是什么？你小子真是不识好歹，糟蹋东西。”
说了他好一会，这家伙竟然没反应，定睛看去，却见其摆出一个盘膝在地，五心朝天的姿势。
不多时，头顶飘起一阵水雾，额头汗珠滴落。
片刻后，一睁眼，正对上宗鲟那探究的目光。
这次宗粟没有躲闪，反倒是正视宗鲟眼眸，正色道：
“师兄，所以……你是投贼了是吗？”
宗鲟一愣，看来自家这位师弟看似单纯，却也一点都不傻。
也是，傻子是不可能在刚刚及冠的年纪，便突破先天的。
真武六脉七十二峰，内外弟子不下三千。
能有这份成就的，也不过寥寥五人而已。
沉默片刻，宗鲟正色道：“别瞎说，还没有……”
“还没有？就是有这个打算咯？你也不想这件事被道墟子师伯知道吧？”
宗鲟：“……”
怎么有种要被潜规则的感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只是……嗨，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说了你这等富家子也不会明白。”
宗粟差点暴跳而起，这算是他的禁忌了。
一般而言，像他们这种从小入门的弟子，很少会和家人联系。
出家出家，一来是怕江湖恩怨牵扯家人，二来也是培育对宗门的归属感。
可他们真武派道观无数，有香客来上香自是正常，香客中意哪位小道童则是再正常不过。
久而久之，大家一起长大的，能有什么秘密，自然也知道宗粟是个富家子了。
“好了师弟，是师兄错了，你在这待几天，就知道了……”
他也没问宗粟昨晚穿成这副模样，是来干嘛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便是了。
“我可不是来玩的，我师父说了，要是他没算错的话，今年年底，到明年孟春之际，山阳县南会有一座小洞天崩毁。”
看了一眼宗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
宗粟继续加码道：
“这个小洞天略有不同，里边的邪魔死绝之后，才开始出现崩毁的状况，所以师父他老人家让我来找你，和你一起去……”
好家伙，宗鲟懂了，这是想让他们进去碰碰运气啊。
一般来说，洞天虽然崩毁，可一些阵法守护的殿宇，药田之类的，是会随机落入附近山中的。
只可惜，茫茫大山，想要找到这些散落的宝物谈何容易？
他们真武派发动全部弟子，也仅仅是寻到殿宇两座，灵田三亩而已。
此时听闻自家师弟还知道一个可以进入的小洞天，岂不美哉？
没有任何犹豫，宗鲟果断答应下来：
“承蒙道棋子师叔看得起，师兄必须和你一起去！”
不等宗粟高兴，宗鲟便来了个转折：
“只不过现在离年底还有段时间，不如在元宝城中暂住如何？包吃包住，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行……”
“动动嘴皮子就行？”
宗粟有点不敢相信，他倒是听说有人躺着就能挣钱。
可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包吃包住的待遇，这……
见宗粟犹豫，他还以为是元宝城的定位问题，一把搂过宗粟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往北边而去。
而此时，元宝城元宝堂大堂之中。
浑身被绑缚的汤发平被推了上来。
“跪下！”
两名卫兵朝他腘窝踹了过去，然而器械投降的汤发平，却是说什么也不跪。
卫兵正打算用枪杆来几下，却被顾南风挥手请退。
看着狼狈的汤发平，刚洗劫了一批五万石粮草的顾南风，心情好得不得了。
语气中难免带着点轻快：
“汤千户，你说你，你我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岂不美哉？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他这轻松的语气，在汤发平此时听来，就有些刺耳了。
何苦来哉？好家伙，你秋粮收了多少？三十多万石！
那可是三十多万石啊，今年关中粮食略有降低，也依旧有这四五两一石的价格。
保守估计折合纹银一百万两，什么概念？秦王府两年的纯收入啊。
不过这些话，自然他自然不会对眼前的一众人说。
冷哼一声，从他嘴里蹦出一句颇为硬气的话：
“成王败寇，如是而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闻此言，顾南风不由笑了。
他知道，这把算是稳了，这家伙要是真不怕死，当初丰泽也拿不到先锋的位置。
这家伙要是真想死，就不会这么说了。
抬手一点，其身上绳索无声无息断裂。
只见顾南风拿着一份宣纸，笑吟吟的向他走来：
“好了，汤兄，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只要你签个字，我立马放你回去，至于后面你怎么运作，想来不用我教你了吧？”
疑惑接过宣纸，一看之下，汤发平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
有心发作，奈何实力不济。
要是签下，恐怕日后再无翻身之日，生死尽在面前之人手中。
签？还是不签？
签，没有以后。
不签，没有明天。
汤发平犹豫片刻，果断做出了抉择……
“汤千户果然识时务，侯勇！”
“在！”
“你亲自带汤兄去挑选出那些军官，顺带护送他们去剿个贼匪，就当我送给他们的礼物了。”
“是！”
至于普通士兵，大家都没提，被顾南风自然而然的充当苦役筑城。
顺带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霍方，吩咐了几句，提点了一下怎么将心比心，将战俘感化成自己人后，便让他自行摸索。
霍方原本还在为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有点耿耿于怀。
此时得到寨主耳提面命的提点后，整个人开朗了不少。
昨晚廖鸿晟被拿下，瘦猴突击审问一番，倒是得了不少有用信息。
廖鸿晟：锦衣卫小旗官，当初奉命潜伏山寨，等待被白莲教收编。
结果白莲教没等到，反倒是被元宝寨收编了，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元宝寨。
原来想的是以元宝寨为跳板，加入白莲教。
结果计划比不上变化，元宝寨快速壮大，他也就安心潜伏下来。
镇安县内的那个布庄，其实并非锦衣卫联络点。
只是布庄老板的侄子，乃是原镇安县六扇门捕快，恰好是魏乘风的好友。
魏乘风是去打探他好友的下落，结果被廖鸿晟利用这点，控制住布庄老板，并让他每月至少要让魏乘风去他那里一趟。
每次魏乘风走后，他都要去一趟县衙。
造成魏乘风在传递情报的假象。
以至于霍方怀疑魏乘风这件事，他只需稍加引导，便是水到渠成。
而侯勇那边，则更容易了……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别说魏乘风了，猴子和霍方三人都有些无地自容。
护卫队三大前排头领，竟然被人家一个小旗官略施小计耍得团团转。
所幸顾南风并未责备他们，让他们相互解释道歉之后，此事算是揭过。
外部的事情大致处理完了，便只剩下内部问题了……
目光看向五老，顾南风悠然道：“诸位长老，昨晚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城中居民有勇于抵抗的，也有龟缩不出的。”
“最可恨的是，还有高呼‘我可以带路’的，简直胡闹！”
“谢老，迁入乡民安置一事，一直都是你在负责，我想问一下，我要求的思想工作，以及各项注意细则，可有一一落实？”
谢老乃是五老之一，名叫谢僮，读过书，中过秀才。
平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要不是他乃是大家伙选出来的，早就把他给撸了。
被顾南风点到名，老家伙眼珠子一转，唉声道：
“是老朽无能，让寨主费心了，老朽愿听凭寨主发落。”
避重就轻，避实就虚。
顾南风的问题，他是一个没回答，主打的就是一个卖惨，妥妥老官僚作风。
“也就是说，你一个都没落实？彭老，你怎么看？可否胜任？”
彭老，五老之一，原名彭鞘，在逃军户。
他能被选上，自然有自己的特长，办事果断，执行力强。
这点就连莫叔都比不上，其年龄也是刚满四十，年富力强。
听到点自己的名，彭鞘毫不犹豫躬身应下。
看着自家这阵容，顾南风觉得，他也该多培养些如自己这般的年轻俊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