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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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曲径通幽处

暮春三月,曲径通幽处。一钟声穿透整座清幽的山寺。薄阳只是透过斑驳树影轻落于地,新生的绿于薄阳中仍散发出勃勃生机。钟声敦厚而悠长,穿透了寺中层层高墙,剩下余音回荡在后山空旷处。

一袭青衣,一柄桃木剑在空中流转。钟声至,剑步止。青衣女子轻收莲步,将桃木剑插入剑鞘中,几滴晶莹汗珠于绯红面颊处滑落,女子抬手划去汗珠,便快步前往大雄宝殿。沿着熟悉的石板路,远处传来许久未闻的鸟鸣声。是青烟。应是江蔚从山下回来了。顾婉的思绪被鸟鸣牵长。至今她在寺中已待了二月之久,不知母亲病情是否有所好转。自己的剑术已有些进展,但与师傅相比,仍还有十分长的路要走,该勤加练习才是。待下山之时,必要有所成就。就这么想着,她已至殿前。僧侣们将要进行佛事。顾婉同往日一样,与寺中的师傅们一同进行法事,为她的母亲祈福。顷刻,佛音充斥着整个大殿,渐传渐远,传至偏殿。

偏房中,一蓝衣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即举起手,用绣着金纹的束腕袖拂去嘴边茶渍。少年郎,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下藏着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使原本多情的桃眼更加摄人心魄。今日见师尊,他便引了一根水蓝束带来束起马尾,颇显得温文尔雅些了。“你小子!我用新春攒的朝露制的茶。自己都舍不得泡上一小杯!你这荒唐小儿来了便一饮而尽!如牛饮水!你...我.....”老者紧锁着花白的眉头,将指着眼前令他恼羞成怒的男子的手指猛的收回。随即环顾四周,终是寻得他的宝剑,举手便要引剑杀徒。江蔚连忙起身,将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眼见师傅的殇炔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急忙吹了个口哨,随即便见一只青鸟口含酒坛闪现至老者面前。酒坛上的张字将老者的理智全部拉回。但也不尽然,因为......

“张记的!”老者大叫一声,轻手轻脚的接过酒坛,小心翼翼的打开坛塞。霎时间,女儿红的醇香萦绕在他的鼻尖。他贪婪的吸上一大口醇香,紧皱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青烟使命已达,便立于江蔚肩头。此时少年先前的慌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双手环胸倚在门上欣赏他早已预料到的结局。师傅好像比下山时更沧桑了些,江蔚望着师傅不禁出了神。他也时常纳闷,师傅他老人家怎的如此古怪?天下烈酒奇多,可他却偏爱这女儿红;身怀绝技,美名远扬,人送外号剑仙,却偏偏愿偏安这寺中一隅之地;圣上曾要赐他黄金万两,求他担任护卫师师长,贴身保护皇上,他宁愿口袋空空,也不愿受他口中的牢笼之困。剑仙...剑仙....刚刚是不是差点没找着他自己的宝剑?思及此处,江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臭小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等好酒,竟然不第一时间呈上来。为师真的是太失望了。”想老头抱着酒坛子,口中喊叫着失望,两只小圆眼却早已一改当时的严酷,此时正饱含春风的望着他的爱徒。

“上山之路,道阻且长,徒儿渴急了,便忘了,师傅您别恼了,师妹呢?”“呦,这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乎呢,就找你的小师妹咯。我以为你此次下山得会被哪个小娇娘给魂牵走,竟走了这么久才回来。”小老头儿咧着嘴打趣到。“师傅,你怎么老不正经的。我寻师妹,是为了告知她京中的一些事。”少年平时大大咧咧,与这种玩笑上却经不起撩拨,薄薄的耳廓已泛起淡淡的粉。“是么?”王德仁眯起了他的小圆眼,“如果我没算差时辰,你小师妹应该还在为陈氏祈福呢。”

当大殿重返宁静时,殿外的金光已洒了满地。顾婉前脚刚出殿,青烟后爪便跟了上来。“想是江蔚有要事相告。”青烟于前带路,沿着曲曲折折,石子错落的小路,不一时顾婉便看见房门大开的偏殿中,王德仁小脸通红地紧抱着酒坛,望着江蔚,不知在说些什么。青烟使命又达,再次落在少年肩头舔起了自身青毛。少年郎回过头,只见顾婉一袭青衣,乌黑如檀的长发用一根黑簪简单挽起。艳阳为她瘦小的身影打上一层金光。玉脂凝肤于光影中显得更加剔透滑嫩。眉尾稍向下微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盈着水光的杏仁眼。王德仁厌恶那些繁赘礼节,所以在他的门下,徒儿见了师傅是不用向师傅行礼的。

“婉婉来啦。快坐,江蔚有事儿讲。”王德仁开口道。顾婉应了一声便入座了。

“师妹,此次回京我已去你府上为你看望过顾夫人,她的病情已有所好转,但仍需时日调养,顾夫人让你别太担心了。”江蔚说道。

“多谢。父亲可有说我何时归家。”顾婉问道。

“顾侯只说如若你愿便是越早回去越好的。”江蔚答到。

“此次应昭回京,可有什么要事。”王德仁问道。

“有。”江蔚起身将殿门关上,青烟离开他的肩头,飞至窗台上望风。确认四下无人后,他才轻声说道,“近来,边境受扰。回鹘族蠢蠢欲动,皇上此次便选拔各类能人武士前往边境,平定祸乱,定要让他们长期不敢再来犯。全仰仗师傅剑仙名号,这我原本是头一个要被送往边境的,起初我觉得学了本领本身要为君为民效力的,前往边境也是责无旁贷,只是后来,了解到这时政那叫一个风气云涌,便让父亲寻了个由头推脱了。”

“风起云涌?怎么说?”王德仁虽不喜卷入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寻了这澜庭寺安生,但时局事关天下百姓,他也总会留心一二。

“虎符本一半在皇上手中,一半在虎师师长手中,但不知怎的,这虎师长的虎符竟在太后手上,太后位高权重,在朝野的势力不容小觑,皇上定然是勃然大怒的,却也迟迟没有所行动,估摸着是有所忌惮。但回鹘族步步紧逼,这虎符却难以合二为一调动虎师。能人武士道行再高又岂能像军队那般默契,尚且门派不同,规矩各异,招式也五花八门。可那回鹘大军是出了名的铁战军,军队纪律严明且将士们情同手足。对战他国时,就多次以少胜多。我寻思着此次若是去了边境那叫一个凶多吉少,以身许国到没什么,就怕是折了兵,还退不了回鹘族,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江蔚解释道。

“那皇上究竟作何打算?”王德仁问道。

“不知。皇上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所以迟迟未有所行动。但我应是脱离这风口浪尖了。”语毕,江蔚长舒了一口气。

“师傅,您觉得我如今剑术如何。”顾婉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你的剑术嘛,贵在快。你身姿矫健,剑式变化如行云流水,且脚步稳当,与寻常子弟已拉开很大距离,只是力度尚缺,仍不能在短招内便将资质较佳的敌人制服。如若要对付高手仍然差些火候啊。”王德仁抱着酒坛子,双眼迷离地说道。“不过,一招制敌,婉婉好像有自己的办法。”顾婉只是看着老头,老者有些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将顾婉看穿。半晌她才淡淡答到:“师傅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