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战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约克城北侧空地。
国王埃拉骑着白马来回奔驰，向匆忙集结的两千多士兵发表演说，除四百多名身穿鳞甲的常备军，剩余都是些畏畏缩缩的征召农民。
“臣民们，卑劣嗜血的异教徒再度入侵北方边境......”
顾明渊无聊地打着哈欠，向史密斯问道：
“为何不多等几天？”
“等？维京人正在大肆屠戮，若是以前，当地乡绅还能出钱保命，可眼下拉格纳被国王折磨致死，伊瓦尔算是彻底没了束缚，只想着杀光眼前每一个活人。再拖几天，恐怕北方形势将彻底糜烂。”
史密斯注视着国王身后的一众贵族，他们身穿工艺繁复的链甲，背后挂着一袭华丽披风，骄傲的头颅高高扬起，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痛饮敌人的鲜血。
“你最好别指望这帮贵族老爷，他们鲁莽好斗，有时未等到命令就擅自出击，带垮整个阵型。”
“既然如此，等到情况不对，大家一同跑路如何？”顾明渊试探着提议，遭到对方拒绝。
“跑路？丢了这份工作，我吃什么？”
伴随二人的闲聊，演讲结束，队伍稀稀拉拉响起呐喊声，听上去颇有些底气不足。
“出发！”
国王一声令下，军队像是一条刚从冬眠苏醒的蟒蛇，缓慢向前蠕动，看得顾明渊连连摇头，幸好自己没被纳入作战序列，而是和随军出征的“后勤部队”待在一起。
后勤部队通常由小商贩、女技师、工匠、杂耍艺人、牲畜群组成，负责解决从国王到士兵的各种需求。
显然，这伙无关人士存在诸多隐患，除了拖慢行军速度，还可能混杂刺探情报的间谍，但中世纪军队缺乏长途补给的能力，面对军中此起彼伏的抗议，试图改革的指挥官总会黯然收场。
“苹果馅饼，新鲜的苹果馅饼。”
“修道院赐福过的十字架，庇护信徒远离异教徒的刀剑。”
“蜜酒，甜美醇厚的蜜酒。”
傍晚，顾明渊看着无关人士在军帐间肆意穿梭，士兵为搏美人一笑不惜拳脚相加，贵族则聚集在那顶最豪华的帐篷里饮酒狂欢，俨然一副上下同乐的场景。
“仗还能这么打？长见识了。”
“不然呢？”
史密斯扯下一只烤得焦黑的鸡翅膀，“威塞克斯的军队又能好到哪去？凑合一天是一天。”
......
一个多星期后，埃拉领军逼近北方边境，沿途景象触目惊心，不时能看到远方升起的黑色烟柱，以及道路两侧倒伏的尸骸。
“伊瓦尔是在逼迫国王主动进攻，顺便恐吓胆小的民兵。”
史密斯挥手驱赶恼人的绿头苍蝇，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村落尽数被焚毁，即使胜利，未来几年的财政收入也会大幅降低，国王可能裁去部分常备军来节省开支。”
“并不全是如此，我发现有些修筑围墙的定居点没被攻破，等此战结束，可能会引来各地效仿。哈哈，假如你被裁员，也许可以当个建筑工人。”
既然国王没有能力阻止海寇袭击，贵族乡绅只得自救，先修筑木制围墙，并在往后的岁月里挖掘壕沟、建造石制堡垒，等到防御设施愈发坚固，自然萌发出对抗王权的念头。
“多嘴的小子，真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一路走来，随行的无关人员只剩出发时的五分之一，缺乏足够的酒水和抚慰，士兵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混杂着茫然、恐惧、焦躁的情绪，他们终于看到了敌人的身影。
天空澄澈，微风和煦，上千名举着圆盾的维京人组成盾墙，在数百米外的草地静静等候。
“快过来，国王传召。”
“好。”
来到中军，顾明渊发现埃拉国王正与贵族分饮葡萄酒，喝得半饱后单膝下跪，由随军教士主持祈祷。
走完流程，他踩着仆从的脊背跨上马鞍，“农民，睁大双眼，好好记住我英勇杀敌的模样！”
说罢，他高举刻有精美花纹的长剑，领着数十名大呼小叫的贵族率先冲向敌人的盾墙。
还是没有马镫？
什么情况？
自己先前托铁匠打制出一副成品，让史密斯转交给国王，希望他派人尝试过后接纳这种新式器具，现在想来，恐怕埃拉根本没放在心上。
果然，缺乏马镫辅助，这队贵族骑手未能一举冲垮敌阵，而是在盾墙前方逡巡不前，试图用长剑沿着缝隙刺击维京人，结果反被对方的投掷武器砸翻好几个，只得退出十余步，大肆咒骂敌人的懦弱。
“该死，这种情况还不如下马步战！”
此刻，剩余的两千步兵也呐喊着冲向敌阵，身边只剩二三百名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顾明渊一时气急，大声抱怨国王的愚蠢，听得史密斯直翻白眼。
“你只是一个农民，难道比国王还懂打仗？看，维京人被我们冲垮了。”
伴随两千余人的欢呼声，看似坚固的盾墙顷刻间瓦解，无数敌人争相退去，却不曾丢下自己的武器和盾牌。
“败而不溃，分明有诈。”
在顾明渊绝望的眼神中，埃拉领着部队一路追击，途经某处山坡时，忽然滚下十来个燃烧的巨大火团，吓得缺乏训练的征召民兵四散奔逃。
见状，伊瓦尔停下脚步，重新列好盾墙，和预先设好的伏兵前后夹击，轻易粉碎诺森布里亚军的所有抵抗。
“诺森布里亚完了。”
他摒弃最后一丝幻想，打算招呼史密斯撤离，转过头才发现对方早已脱掉沉重的鳞甲，一路狂奔钻进树林，就此消失无踪。
“不讲义气的家伙！喂，你们都别愣着，赶紧跑路。”
发现小股维京人向此处靠近，顾明渊暗骂一声，推开两个惊慌失措的修士，以最快速度冲进树林，心中默念随身携带的补给。
剑、斧、圆盾、水壶、一大包熏猪肉、小撮食盐、半罐蜂蜜，两副简易的套绳陷阱、匆忙磨制的指南针。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只能依靠这些东西逃回威塞克斯，希望阿尔弗雷德能够对得起史学家赋予的“大帝”称号，抵挡如潮水般涌来的复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