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太监与道士
“公公想要扳倒许神仙！”
此话一出，冯保收起簧轮手枪，合拢院门，转身带着青年走进主屋。
“好不容易逃出妙元宫，居然还有胆子潜回来，冯某佩服。可惜，时间不多了，我俩的时间都不多了。”
房间很乱，冯保想不到会有访客，一直懒得收拾屋子，到处都是随手搁置的书籍，折腾许久才将桌面收拾干净，示意顾明渊就座，然后给他倒了杯剩茶。
“公公此话是何用意？”
“知道默僧的来源吗？”
发觉青年神色骤变，冯保点了点头，“宫里的饭食掺了东西，服用者半年内必然丧失神智，沦为浑浑噩噩的默僧。妙元宫的水远比你想的要深，你那些同伙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原来如此，怪不得许神仙懒得在修行者身上放太多心思，现在想来，先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顾明渊端起茶杯，忽然想到三个逃离的幸运儿，等他们发现身体的病变，不知会作何感想。“公公聪慧过人，想必有解决的办法。”
“你这道士有点意思，说是来搭救我，结果连自身中毒都搞不明白，还厚着脸皮发问。”冯保走到书桌旁，从堆积如山的书册抽出一本册子，
看清书名后，顾明渊发现竟是一本《太上妙元真经》，“这东西能解毒？”
“对，许神仙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撒谎，他是真心想教你们修行。从去年年初开始，前后近三百多人，耗费巨额财力，直到你们这批才有两人成功入道，虽动机可疑，却也称得上一句尽心尽力。”
摊开书册，冯保指向某段文字，“看这，是不是和默僧的症状相似，方才所说的‘下毒’其实并不准确，只要修炼出相对应的真气，反倒对你大有裨益。
此外，你还可以利用这缕真气骗过默僧，潜入某些关键地点。”
“呼，没这么简单，”顾明渊叹了口气。“前提是我得在病发前学会《太上妙元真经》。”
入道一事玄之又玄，他至今也弄不懂当初一夜入道的原因，何况自己的古文造诣尚浅，没有翻译软件的辅助，对于各类生僻字、引用的典故毫无头绪。
顾明渊如实坦诚自己的不足，引得冯保哈哈大笑，
“没事，我教你，冯某自负有几分才学，若不是缺了某样东西，说不准早就入道了。你忙碌一天，先去隔壁房间歇息，明日再随我修行。”
打发走青年，冯保拿起墨条开始研墨，那股懒散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决然。
“大道之数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连天道都无法算尽一切，陈洪，更何况你，如今这个‘一’出现了，我命终不当绝！”
念及此处，冯保额头青筋暴露，骤然发力，手中墨条顿时断作两截，他不以为意，食指沾着墨水，在宣纸上重重划出一道横线......
次日清晨。
将醒未醒之际，顾明渊听见院门处传来一段对话，
“小冯公公有何见教。”
“干爹，您折煞儿子了。”小冯公公的声音还是如此有辨识度，此刻右手把着门框，故作关心问道：“昨夜甲辰、甲戌、乙卯、乙巳的歹人作乱，总共十人，后山逃了三个，特来禀报干爹。”
“与我无关，你看着办。”
“干爹不想知道歹人是怎么逃出去的？”
“辜负圣上厚恩，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冯保说完，希望从干儿子脸上看到点什么。
可惜，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至今都没发现餐食有问题，似乎还在忙着给新靠山——司礼监陈洪写信，希望对方能把自己早日调走。
“干爹说得是，儿子这就去忙，不打扰您看书了。”
打发走小冯公公，冯保疲惫地走进厢房，发现顾明渊手持纸笔，俨然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不由得呆愣片刻。
“你这模样，倒让我想起了宫里的内书堂，被选入其中的小太监要苦读十年，定期接受考核，优秀者进入文书房，甚至是司礼监。
想当初我也是迷了心智，非得挑个成绩拔尖的做干儿子，唉，负心多是读书人。”
回忆往昔，冯保神情萧索，絮絮叨叨对着空气说了一长串，良久才回过神来，“没想到粗鄙贪财的太监也会读书，是不是很有趣？”
“没有，读书不是乡绅阶层的特权。”顾明渊来自后世，并不理解古代人对于知识的敬畏。只要想学，联邦平民完全可以在网上找到一系列教学视频，限制他们的从来就不是知识来源，而是自身的求知欲。
“算了，一个太监，一个道士，都是佞幸之徒，”冯保停止自怨自艾，拿出一叠昨夜撰写的讲义，开始逐字逐句讲解《太上妙元真经》。
一连讲了五日，他发现这人的文化水平实在堪忧，放在外界，估计连最初级的童生试都过不了。
“出家之人，四书五经不必都懂，但至少也得学会五经当中的《易》，连《易》都没掌握，你让我怎么教？”
冯保无奈，天道何其不公，有些道士钻研典籍，苦读终生，到死都未能感应到真气，结果却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半文盲入了道。
学问上遭到蔑视，顾明渊无从反驳，自己的修行完全就是站在巨人（翻译软件）的肩膀上，平板电脑不在身边，确实称得上不学无术。
抱怨归抱怨，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大明社稷安危，冯保还是强忍怒火，逐字逐句地解释，偶尔遇见引用其他道藏的段落，还得额外花时间讲解，有时一天也教不完半页纸，辛苦一个多月，才总算让对方修炼出一丝妙元真气。
......
“感觉如何？”冯保屏住呼吸，凝神观察顾道士右手心的一缕五彩灵气，生怕稍一用力就将它吹散。
“有些古怪，远不如我先前修炼的那本典籍。”
比起《玄真经》修炼出的浩然紫气，这缕气息让顾明渊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生涩，仿佛是好几缕不同的气息硬生生拼凑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