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猜想与旧事
“是吗？快说说看。”
李哲洋陡然坐直了身子，目光望向对方，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迫切与期待。
卡森虽然不明白少主人为什么会如此关心一个没什么名声的小商人的行程，但依旧尽职尽责的汇报起了工作。
“船务公司在电报中说，往返于王国与南大陆西拜郎之间的苜蓿号，确定将于6月3号，也就是下周日从凯撒港启程。
“途径底里纽斯、格拉格斯、提亚纳、班西四个港口抵达普利兹港，再从普利兹港出发，到恩马特港结束，整段航程大概需要半个月。
“而根据对方提供的购票记录来看，乘客信息中确实有一位名叫乔伊斯.迈尔的商人，但是名叫特里斯的先生有三位。”
“Yes！”
心中猜想得到验证，李哲洋情不自禁握拳欢呼了一声，旋即他的动作僵住，尴尬的微微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管家卡森一脸疑惑的表情。
李哲洋干笑了两声，找补着解释道：“还记得韦尔奇.麦格文吗，他家和迈尔先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银行家麦格文先生的小儿子？霍伊大学历史系的学生？经常来家里做客的那位？”管家卡森面露思索之色，尽力回想着对方的信息。
“是的，就是他，一个对古代历史相当感兴趣的家伙。
“乔伊斯.迈尔先生今年3月份就前往了南大陆一直没有回来，所以韦尔奇拜托我打听一下对方的消息。”
这自然是用来搪塞管家的托词，而李哲洋打听苜蓿号相关信息的真正动机，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对穿越一事的一些猜想。
事实上，他为了验证自己穿越者身份的真实性，在苏醒之后的第二天，就背着管家卡森悄悄地举行了导致‘愚者’先生‘穿越’的转运仪式。
这并非是要夺取属于他人的机缘，仅仅是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同样是被天尊悬挂了上万年的老腊肉，令李哲洋感到庆幸的是，仪式毫无效果。
当然秉持着孤证不举的原则，李哲洋又在老管家一副自家孩子傻了的表情中将亚诺家的宅邸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同样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大帝银牌’的物品。
同时金手指迟迟没有到账的情况也让李哲洋排除了自己是其他大佬复活后手的可能。
而现在关于苜蓿号的消息则补上了李哲洋所有猜想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它意味着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将按照李哲洋记忆中的剧情发展进行，意味着李哲洋大概率是真正的穿越者而非旧日遗民，同时也意味着，回家的可能！
而这些才是李哲洋坚持选择窥秘人途径的根本原因，在排除了偏物理侧和确定有神灵占据的非凡途径后，扮演相对简单、足够强力且晋升空间足够的窥秘人自然成为了首要选择之一。
‘等成功晋升成为非凡者后，就该考虑离开廷根了，去贝克兰德？或者气候相对更好一些的康纳特？’
李哲洋轻轻捻动手指，一边在心中安排接下来的计划，一边将攥在另一只手里的羊皮卷轴递向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轻声吩咐道：
“不聊他们了，明天按照这上面的记载收集材料吧。”
待对方接过后，李哲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嗅着高品质红茶特有的香气，美美的嘬了一小口后，又补充了一句道：
“对了，给船务公司另拍一份电报，小心那几位特里斯先生，他们当中的一个是极其危险的隐秘组织成员。
“如果有必要的话，及时通报给王国在西拜郎的官方势力。”
“好的，先生。”卡森轻声应承，有些犹豫地伸手接过卷轴。
“还有什么问题吗？”注意到管家神色异常，李哲洋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卡森嘴唇微微开合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接着他低头看了看拿在手中的羊皮卷轴，又攥了攥拳头后，犹犹豫豫的说道：
“先生，我，我依旧认为，您应该遵从老爷遗嘱的安排，加入女神的教会，成为一名不眠者而非窥秘人。
“毕竟...毕竟老爷曾说过，窥秘人是最为危险的途径之一，这个途径的非凡者在低序列时就有可能因为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失控死亡。”
这并非主仆二人第一次讨论，或者说是争论这个话题。
事实上，在李哲洋第一次提出要购买窥秘人魔药配方时，一向和蔼可亲的老管家卡森十分罕见的反驳了少主人的要求，且态度极其强硬。
而那次的争吵，以李哲洋不要脸的拿出旧社会封建地主的丑恶嘴脸将对方镇压而结束。
现在，卡森旧事重提，李哲洋明白这次恐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了。
当然，他也绝不可能傻乎乎的将自己的老底抖个精光，所以只能先想办法误导对方。
李哲洋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语气沉重而肃穆的问道：“伯恩先生，您是我父亲生前最为信任的人，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见李哲洋一副要商量大事的表情，卡森的动作神情不由得拘束了几分，而这也正是李哲洋想要达成的效果。
说到底二人依旧是主从关系，而利用不对等关系掌控谈话的节奏和主动权，这是他今天刚学会的技巧。
“您请问，在下一定不会隐瞒半点。”卡森微微躬身，半低着头，目光甚至只敢停留在李哲洋膝盖以下的部分。
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李哲洋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装过头了，心中感慨了一句‘该死的等级制度。’
表面上则略微收敛一些，轻笑着宽慰道：“您不必如此拘谨，伯恩先生，只是想问您一些十几年前的旧事而已。”
说着他又不由卡森反抗的将对方拉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待其坐好后，才开口询问道：
“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亲为什么会放弃亚诺家族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全部荣誉和大半家产，选择加入女神的教会，成为一名咏颂黑夜的传教士。
“您知道的，那时候我只有10岁，很多事情记不清楚，而您是我父亲唯一留在身边的人。”
李哲洋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据我近些年的观察来看，父亲对于女神的信仰似乎并不算虔诚，哪怕他在短短几年间就成为了教会的十三位大主教之一。”
卡森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老爷当年迫于何事而作出那样的决定，在下并不清楚，先生。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苦苦哀求，老爷会将连我在内的所有仆从一同遣散，而我也是在那时服下魔药成为了一位非凡者。”
李哲洋不免有些失望，虽然挑起这个话题的目的是为接下来解释自己不愿意加入黑夜教会做铺垫，但他也是真的好奇这段往事。
正欲开口继续询问，不料对方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当然，虽然老爷未曾主动说起过，但在下还是有一些猜测的。”
诶？还有转折？
李哲洋满是期待的看向对方，一副来颗好瓜的表情。
卡森看着自家少主人的神态，不由得笑了笑，原本拘谨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老爷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刚刚结束了一段海上冒险的旅程。
“在他回来后，曾无意中提到过，原本平息许久的奴隶贸易又在五海之上冒出了苗头。
“而在国王陛下以亚诺家族过往功绩为由，加封年幼的您为世袭荣誉子爵时，也就是老爷宣布将侍奉于黑夜身边后不久......”
卡森顿了顿后，用一种给小孩子讲恐怖故事的语气说道：“担任王室卫队统领和宫廷侍卫长的迪尔大人，被王室以谋反罪名赐死了！”
“迪尔家族？祖上出过一位行宫伯爵的迪尔家族？”听到熟悉的名词，李哲洋不由得惊呼出声。
“您还记得？”卡森有些讶异，“哈，也对，那时迪尔大人与老爷政见相合，关系还算不错，您与迪尔家的大小姐也是相当要好的玩伴呢。”
说着，卡森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些感慨的意味，“唉，可惜世事难料，否则迪尔家那位小姐也相当适合做我们家的下一任主母呢。
“说来，老爷后来还托关系寻找过迪尔大人遗孀的下落，但对方似乎被军情九处的非凡者藏起来了......”
老管家卡森旁若无人的感慨着亚诺家族痛失了一位门当户对的未来主母，而作为cp中另一位主角的李哲洋却早已陷入了呆滞。
记忆中原主父亲归还王室封地，将家族资产一分为三，一份捐献给黑夜教会，一份用于购买各类新兴公司的股份，最后一份用于成立鲁恩慈善救济基金的操作，此时此刻在李哲洋的脑海中只汇成了四个大字：
花！钱！买！命！
最后的结果则是，王室为了表彰，册封当时只有十岁的原主阿米利斯.亚诺为世袭荣誉子爵，国王乔治三世还赐予后者一个耐人寻味的‘守诺者’称号。
始作俑者席尔瓦.亚诺在短短几年里迅速从传教士擢升为坐镇一方的大主教，向新党示好的同时还收获了大量民间声望。
‘不简单啊，以王室为代表的旧土地贵族，以拥有实业资本为标志的新党，再加上占据数量优势的贫民及低产阶级，啧啧，简直是三面逢源啊。’
李哲洋不由的在心中一阵感慨。
“先生？先生？”
终于注意到李哲洋正在走神的卡森，一边轻声呼唤，一边伸出手在李哲洋眼前晃了晃。
“嗯？嗯！我在听。”回过神来的李哲洋下意识的答应了两声。
“嘿，刚才岔题了，我怀疑......”
“停！停！您不必说了，我明白了！”不等对方说完，李哲洋急忙出声打断。
“您明白就好，您明白就好。”老管家卡森语气讪讪，显然也清楚这个话题不便深究。
李哲洋则是满脸的苦笑，先前还计划着去贝克兰德躲避廷根市接下来将发生的一系列麻烦。
这下好了，这还去个勾勾啊，怕不是上午买车票，下午主仆二人的尸体就顺着塔索克河一路飘进狂暴海里了。
“那三年前呢？父亲离奇去世，我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遗体就被教会匆匆收敛。”
李哲洋试探的问道：“还有，父亲生前一直禁止我接触非凡领域的任何事情，又为什么会留下让我加入教会的遗嘱？”
‘天尊上帝保佑，我就是想糊弄一下家里的老头儿，可别再给我爆出什么大瓜了。’
又是一阵如先前一般的沉默后，坐立难安间，李哲洋终于听到了自己期待的回答。
“关于老爷离奇去世的原因，在下确实是毫不知情，甚至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提及过世三年的前家主，卡森语气中难以避免的沾染上了些许悲伤，嗓音也随之沙哑了一些。
“我只知道老爷调来阿霍瓦郡，是为了处理一件与教会相关的大事，具体内容，老爷从未提过。”
李哲洋则顺着对方的话头，引导着说道：“父亲葬礼后不久，风暴教会、蒸汽教会和军情九处的人都曾暗中接触过我......”
听到李哲洋的话语，卡森眉头紧锁，眼角的皱纹都随之拧巴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卡森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说，老爷的死，可能与教会有关？”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不是我说的！
李哲洋心中一阵否认，表面上却是满脸的郑重与肯定。
“我明白了，我会将材料的收集工作分别委派给不同的私家侦探，尽量不通过家族明面上的渠道。
“这样虽然会慢一些，但却足够隐秘。”
老管家表情严肃，语气沉重，说着便将记载着窥秘人魔药配方的羊皮卷轴收进马甲内衬，站起身来，整理一番衣物后便向外走去。
李哲洋透过茶杯中升腾的热气，看着管家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后呢喃道：
“呼，这个问题总算糊弄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总觉得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啊，廷根显然和我磁场不合，果然还是要尽早安排，随时准备跑路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