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添火高手
隔日，结束了多日阴雨天气的京城艳阳高挂，保持了昨天的良好天气。
就是气温的骤然回升，让久违的闷热感也开始笼罩城市，会让适应不了的人们感到有些烦闷，随之脾气也会变差些。
互联网上鲜少有脾气好的人。
自从《姐姐的小男友》第三期播出后，陈最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天一夜的时间发酵，非但没有让这场风波渐渐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边倒的骂声铺天盖地。
人身攻击的言语层出不穷。
最后开始上升到家人...
即便是少有的理中客，在这件事上，也毫无条件的和广大脾气暴躁的网友们站在了一起。
毕竟，陈最这条小奶狗，在大众眼里是真没有什么评价别人的资格，更何况他的评价不仅毫无道理，还相当于指着人家的鼻子骂脏话。
只是后来，画风开始歪了点。
由#陈最—新型互联网老鼠#这个热搜词条开始。
路人，玩梗大军，以及吃瓜群众纷纷下场，一夜之间陈最的表情包满地都是，各种梗图轰炸侵占了互联网每一寸土地。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伐陈最的大军之中，画风又被正了回来。
反正，用威廉超话的粉丝的话来说：“不管之前你是谁，只要今天你骂陈最，咱们就是一家人。”
鲜少有帮陈最说几句话的人，哪怕他们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都会被饭圈粉丝私信轰炸，就别提骂的多难听了。
而这样的热度，对于节目来说帮助自然是巨大的。
昨天睡了一个好觉的李相宜今天一起床就感觉神清气爽。
哪怕天气有些闷热，她还是难得的出去晨跑了一圈。
十点左右，来到节目组工作室，李相宜大手一挥招来了节目组的核心成员们开会，看到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她明白这些笑容都是建立在陈最的痛苦基础上。
所以内心其实是对陈最有感谢的，毕竟如果他坚决不同意，赵婉柔也不能同意，哪怕她套出了劲爆话题，播不出来有个屁用？
来到会议长桌的正上方，李相宜也笑着问：“怎么样？”
“一天播放量一点五亿，已经快追平我们前几期播了一周的最高播放量，而且这还只是数据最高平台的数据，其他平台的播放量也在紧追。”
“WB关于陈最的各个话题都很火爆，其中最高的话题指数已经超过二十亿了。”
“预计我们六一超前上线的第四期节目开始之前，这期节目的播放量应该可以至少追平上一季的最高播放量。”
要知道，一档综艺火爆，一般只出现在第一季，然后开始下滑下滑，但只要仍然可以赚钱，就会做下去。
尤其是恋综。
确定题材，选定嘉宾，打出特色，第一季会特别有新鲜感。
现在市面上的恋综，就有很多种，其中纯素人恋爱的有《心跳信号》，在同一赛道，玩出差异化的恋综还有《半熟之恋》主打三十岁以上的成熟人士恋爱，甚至还有校园题材的。
而明星的约会有《暴击下的甜蜜》《约会吧》等等……
《姐姐的小男友》之所以能在去年杀出重围，则靠的也是差异化特色。
真实姐弟恋，题材本身就有些许禁忌感，大牌的嘉宾会让产生想要一窥究竟的欲望，第一季火的顺理成章。
但所有综艺的第二季因为观众的新鲜感已经过期，所谓的特色模式再重复多了，也会感到厌倦。
再加上嘉宾换人，基本数据都是呈下滑状态。
所以很少有第二季超越第一季的情况发生。
但目前来看前两期似在走下坡路的《姐姐的小男友第二季》似乎真的有反超第一季的势头。
往大了说节目组正在创造恋综历史上的奇迹，而往小了说节目的数据也会直接影响全员上下的奖金，以及未来的工作。
所以数据组的成员们在说数据时，一个个说的口沫横飞，兴高采烈。
但李相宜就相对平静很多。
她虽然高兴，但也比任何人都清醒，目前的数据只是一时繁荣，这种契机可遇不可求，接下来的节目不可能会接连引爆话题。
难道接下来要让陈最指着其他节目嘉宾骂大傻逼？...
所以说现在能超过第一季还为时尚早，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而现在她觉得最应该做的事情是：
“今天中午VIP更新里，把陈最采访的完整版放出去。”
听到这句话的节目上下一片错愕。
热度这么高，网上已经形成了自发话题讨论热潮，节目组什么都不做，就能喜获各种热搜词条引流进节目里增加播放量，甚至为各大平台增加会员数量，干嘛要去干预？
在节目组里有点分量的王副导演心里门清，但装作不懂道：“感觉没有必要啊。”
李相宜摇头：“你们不懂舆论。”
王副导演赶紧挪了一下板凳：“李导您给解解惑？”
李相宜也不藏私，开诚布公的道：“别看陈最这事现在热度大，但风向是朝一边倒的，并没有引起质变，而舆论的质变，在于矛盾和讨论。”
“所有人都在踩陈最，所有人的态度看似都很明确，这样的热度能持续多久？”
“互联网没有记忆，睡醒一觉后，可能昨天觉得有意思的事，现在就没意思了。”
“这事能够帮节目导流的热度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消退下去。”
“当然我们的下一期节目很多人还是会来看，一定比之前多很多，但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做的更好。”
说着李相宜踱步的走了起来，问道：“之前陈最备采时在采访间全程听完的都有谁？”
桌上七八个人举起了手，其他人面面相视，不知道问这个问题干嘛。
李相宜又问：“陈最解释完威廉的歌词为什么狗屎的当时，你们这几个人有多少人在觉得有道理？”
七八个人中四五个举起了手。
李相宜一拍手：“所以现在放完整版采访，网上看过的观众有没有可能也有一半人会站在陈最这边？”
众人齐齐点头，明白了他们这算是小范围试验，的确有人被说服。
“所以啊，这矛盾不就来了。”
“当互联网上有一半人认同陈最时，他们就会和不认同的人吵起来，讨论量是不是就上来了？”
“讨论量上来的，是不是就可以让热度持续走高，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如果再有说唱团体跳出来DISS陈最，热闹是不是越来越大，来看热闹的人是不是就越来越多？”
这番话下来，王副导演带头开始鼓掌：“李导要不是您是总导演呢~！”
做了李相宜多年副手，他哪能这点东西还没学到，之前装傻纯是给李相宜搭台子，然后等她慷慨激昂后，好送上鲜活的马屁。
《职场进阶学》——没有拍马屁的空间，要懂得自己去创造。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相宜一拍桌子：“六一上线第四期，把后面两期的宣发费用都用上。”
宣发组老大这才明白，原来这是搁这要钱呢...
不过听完了李相宜的解释，他觉得这事他还真不能拦。
……
现在的综艺节目衍生系列已经开始有效开发，越火的节目衍生也多。
比如《姐姐的小男友》正片周五十二点播，第二天就会上线VIP加更版，是正面里没有，被减掉的素材，星期二还会有花絮……等到周五下一期正片又上了。
而今天十二点，在各路网友的监督下，《姐姐的小男友》也如约更新了VIP加更版，但让人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加更版还多了一个单独的陈最完整采访。
这个单独的CUT不知是被花了钱的原因，还是因为被平台方们极度看好播放量的原因，还被赋予了流量加持，以及各种首页推广。
所以昨天看了一天热闹观众们，第一时间看到后大概率都会点进去。
于是，陈最的完整版采访，以这样的高流量方式，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千千万万的观众面前。
纯白色背景的备采间里，陈最走了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一名场记拿着黑白板快速来到了他的身边打板，他轻松的拍了一下手，有人喊道：“开始。”
李相宜的声音在画外响起：“之前威廉在唱歌的时候，你的表情好像很难受？”
陈最：“有吗？”
“给陈最看看。”
一名小姑娘挡着脸跑到了陈最面前，播放录像。
很快陈最开始挠头。
“你之前不是说要做真实的自己吗？”
“确实。”
“那现在可以聊聊了吗？”
过了片刻，陈最回答：“好”
然后慢慢陈述道：“要说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做出这幅表情，需要有几个前置条件，你们听我慢慢说。”
“你说。”
“首先hiphop说唱文化起源于欧美，在我们国家兴起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属于舶来品。”
“因为文化属性不同，我们的本土说唱在艰难生存了很多年之后，才一点点崭露头角，成为了现在流行文化中的一员。”
“我听过很多说唱音乐，现在大部分还是受欧美影响比较大，但也有很多说唱歌手，把说唱这个舶来品慢慢的本土化，做出了我们独有的特色。”
“呃...这些话怎么说起来好像有点太官方。”
画外音再次响起：“没事，陈最，你继续。”
“好。”
“说到特色的，比如说唱融入我们的中国风，说唱加入我们的各种方言，有些特别本土的小众说唱，更像是土里长出来的杂草，特别具备旺盛的生命力。”
“这丰富了我们的说唱体系，我们的文化融入了像OID-SCHOOL，BOOM-BAP，TRAP……等等多种多样的风格之中。”
“这些所有所有的风格，我基本都可以客观的去主观欣赏。”
“但只有一种我不行，完全欣赏不了。”
画外音：“这一种是？”
“无论什么曲风，风格，主要歌词里大体意思全是我最牛‘哔’，我最屌，我怎么怎么牛‘哔’，怎么怎么屌....”
说到这，画面里的陈最还叹了一口气：“威廉的舞台表现力，flow，编排，甚至曲风我个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他的快嘴我觉得清晰有力是很不错的，但这个歌词啊...”
画外音：“所以你觉得歌词不好。”
“是的，仅从个人审美来说，这首歌的歌词对我来说是一坨狗屎。”
备采间里一片哗然，溢出屏幕。
“所以我的表情才会像吃了狗屎一样那么难受。”
画外音：“怎么狗屎能具体说说吗？”
坐在椅子上的陈最不紧不慢的开始叙述：“正如我先前所说了，说唱是舶来品，一味模仿，我个人觉得不符合我们的文化属性。”
“或许在欧美那边这种歌词是适配的，但仅从我来说，我觉得是不适配的，我们的文化讲究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玩的是含蓄与意境，当然白不是不可以，但自我吹嘘的东西，真的很不美。”
“而且...生活就够累了，天天出门去工作哪怕在公交车都会听到有人在谈几个亿的大买卖，其他场合听人吹牛‘哔’的就更多了，回家听歌放松放松，还要听说唱歌手和我吹牛‘哔’，会让我很烦”
此言一出，画外音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陈最听到这个声音，继续道：“可偏偏这种歌词的歌，在我们的说唱圈子里，好像每一个说唱歌手都必须做至少一首，好像不做一下这种歌就不hiphop了似的。”
“好像还真是。”
陈最一摊手：“所以听多了之后，我就潜移默化将这种词的歌分成了三个等级。”
“一个等级是差，这类词中吹嘘自己的方式，通常是通过票子，房子，车子和女子....”
“这种差词等级中的歌，如果是编曲，唱腔，节奏什么的非常好，并且说唱歌手本身非常出名，我还能听。”
画外音：“为什么要歌手本身非常出名。”
“因为如果他真的非常出名，可能这些就不是吹，而就是他的生活，他写自己的生活，那没毛病，也让人信服，可如果这个歌手你听都没听过，你就会觉得他完全是在吹...”
画外音：“有道理，那下个等级？”
陈最回答：“下一个等级就是屎，通过票子，房子，车子和女子已经不够了，词里还必须通过贬低他人抬高自己，凸显自己的‘哔’格。”
画外音：“那狗屎？”
陈最咳：“就是歌词里不仅有票子，房子，车子和女子，也有通过贬低他人抬高自己，还有...”
“就是你们有没有听过，歌词里有我就像这三个字。”
“比如，我就像山巅的国王，俯瞰脚下蝼蚁对我的仰望...”
“我就像XX篮球明星，一个暴扣扣碎你的篮筐。”
“我就像XX足球明星，爆射你的球门。”
“我就像丛林里的狮子...”
“我就像....”
一连进行了多个排比，之前画外的轻笑声开始变成大笑，显而易见但凡听说唱的，难以避免被‘我就像。’这三个字洗礼...
画外音李相宜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像这三字，为什么比之前的票子，还有贬低他人更让你厌恶？”
“不是厌恶，而是我就像这三个字说明了，写词人的通过票子，房子，车子和女子，以及贬低他人抬高自己都无法满足，或者说他觉得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只能通过贫乏的‘我就像巴拉巴拉扒拉’....来找押韵，或者找气势，这种东西在歌词里，其实就是最没意义的填充，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画外音：“所以你不是针对威廉，只要歌词有这些的说唱歌手，谁来了你都会评价这种词是狗屎？”
“是的，谁来在我这这种词都是狗屎。”
进度条在此时到底。
看完完整版采访的无数观众，在此时此刻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自己的想法。
有些人会觉得陈最说的有道理，有些人也会坚定的觉得纯正的hiphop就是如此，陈最就不懂。
这些想法有些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互联网上，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热爱上网冲浪并一头扎进水深火热的舆论之中。
但有一部分想法一定也会出现在互联网上，因为一定有很多人就是喜欢在网上发表自己的观点。
于是就会如李相宜所料，观点与观点之间发生冲突，就会掀起讨论热度，带动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彼此辩证谁的想法更对。
继而通过不断地上升维度，衍变成人身攻击，中间可能还会发生一些玩梗歪楼的事，但结果一定无疾而终。
当然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舆论的力量将给《姐姐的小男友》带来源源不断的观众。
作为一名优秀的总导演，李相宜非常明白，因舆论和热闹而来的大量观众，也会因为其他舆论和其他热闹而走。
一时的热度是好事，但真正要做的是通过优秀的节目内容，将‘观众’们留下来。
但马上要录制的第五期内容...
她看了看节目组早就指定好的计划和脚本，以前觉得蛮好。
可现在怎么越看越觉得差点意思呢？
正在她思考时，数据组的老大冲了进来，一脸兴奋：“李导，如你所料，话题度炸了~！”
李相宜摆了摆手：“知道了。”大将之风尽显。
屁股坐的位置不一样，操心的事就不一样。
她的目光不着眼当下，而在未来，对于话题度炸了这件事都尽在掌握，她甚至还觉得等六一待播的第四期出炉之后，热度只会更高。
但问题在于，马上要录的第五期节目怎么维持下来。
于是她不得不想到引发了这一切的陈最。
他身上还没有其他惊喜？
还有没有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