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萧氏的报复
夕阳西下，下衙的暮鼓声响起。
严格来说，唐朝官员们只要上完朝后，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午后就可下衙。
不过这指的是文官。
长孙诠如今迁为武职，负责西内苑宿卫工作，上下衙时间更为严格，只能等到酉时下衙。
暮鼓声就像后世的警报声，间歇性响起，一共响六百下。
鼓声一停，便是宵禁时间，严禁民众在大街上行动。
宵禁一更左右开始，暮鼓声响起后，大家只有一个时辰，各回各家。
不想回家的人，也可去平康坊、崇仁坊、芙蓉园等热闹坊园，听歌赏舞，煮酒论政。
这是贵族子弟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以前的长孙诠也喜欢跟程处立等一帮狐朋狗友，到处玩乐。
如今换了灵魂后，对这些不再感兴趣了。
他从朱雀门下衙后，回家换了一身便服，快步来到四通邸店。
邸店外的旗竿旁，武如意双手背在身后，右脚脚尖搓着土，正朝大街张望。
瞧见长孙诠沿街走来后，如飞鸟投林一般奔了过去。
“长孙阿兄，我阿姐怎样了？”
长孙诠见她小脸红彤彤的，眼中充满期待，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她很好，东西也送到她手中了。”
武如意喜极而泣，拉着他手臂，喜滋滋道：“咱们快把这好消息告诉母亲吧。”
来到地字号楼，上到三楼，见到杨氏，将武媚娘的事跟她说了。
杨氏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已能下床，听到二女儿无恙后，欣喜不已，向长孙诠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小郎君大恩大德，武杨氏永世不忘。”
长孙诠急忙将她扶起，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如此。”
杨氏微笑道：“小郎君仁德宽厚，古道热肠，将来必定福泽深厚。”
长孙诠道：“您过誉了。”
闲谈片刻后，店伙端着盘子，送进来一桌丰盛的饭菜。
这是杨氏特意为感谢长孙诠，安排的一顿晚膳，还有长孙诠最爱吃的糖蟹。
长孙诠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味道虽不如尚食局，但也是对方难得一片心意。
杨氏见他吃的开心，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她只略略吃了几口饭，便不吃了，微笑着看长孙诠和武如意用膳。
武如意吃了一大碗饭，却不吃菜，只朝一碗青菜伸筷子。
长孙诠多次劝她吃，还夹了只糖蟹到她碗里，小姑娘却坚决不吃，把糖蟹又夹回他碗里。
“长孙阿兄，你快吃吧，我身体小，吃这些就够了。”
长孙诠心知这顿饭是母女二人感激自己的心意，若再推辞，反会让她们不好想，便不再客气。
一顿饭吃的颇有几分温馨，饭桌之上，杨氏心情大好，谈起了许多隋唐往事。
饭后，长孙诠见杨氏微露倦容，便没有再打扰。
正要告辞时，杨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道：“还请小郎君帮我把此信交给媚娘。”
长孙诠欣然答应，将信收入袖中。
武如意把他送下了地字楼，来到店外后，依依不舍的向他告别。
长孙诠微微一笑道：“好妹子，我带你去逛街如何？”
武如意欣喜道：“当真？”
长孙诠摸了摸她脑袋，道：“我骗你作甚，走吧！”
暮云四合，明月如盘。
平康坊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随处都是售卖糕点果食、泥人玩器的小摊。
既有唐人摊子，也有胡人摊子。
武如意边走边瞧，一双眼睛恨不得变成四双，好几次停在某个食摊边，口水直流。
待长孙诠要掏钱给她买零食时，她羞涩一笑，又快步跑开了。
不一会，两人逛到了西街乐寿公府，公府外的门卫瞧见主人回来了，齐齐见礼。
长孙诠指着自己的府邸，朝武如意道：“妹子，我就住这，以后有事，就来这里找我。”
武如意盯着公府看了一会，点了点小脑袋。
“长孙阿兄，那你回家吧，我自个回去就是了。”
长孙诠笑骂道：“我只是带你认个门，又不是让你送我回家。走，咱们再去东街逛逛。”
武如意点了点头，两人正要离开时，街边忽然冲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长孙诠微微一惊，护在武如意前面，凝神戒备。
却见那汉子在五步开外便停下了，朝着长孙诠叩首。
“小郎君，小娘子，鄙人常伯玉，向二位问好了。”
长孙诠奇道：“你是常伯玉？”
那人应了声是，抬起头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果然是百顺牙侩的常伯玉。
武如意惊呼道：“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常伯玉一声长叹，将自己的经历说了。
今日上午，他供出白敏中后，便猜到自己可能遭到报复，没有再回家，也离开了百胜牙侩，藏身朋友家里。
到了下午，相熟的人告诉他，有人在暗中找他，他家附近，也出现些鬼鬼祟祟的人。
常伯玉身为牙郎，对长安城阴暗面最清楚不过，深知萧氏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然而凭他小小一个牙郎，如何能跟萧氏这个庞然大物抗衡？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的生机，便在白天遇到的那位小郎君身上。
他先托朋友去四通邸店打听，得知杨氏母女并未遭报复。
这说明萧家不敢得罪那位小郎君，故而拿他来泄愤！
常伯玉精神一振，化妆成乞儿，来到四通邸店等候，瞧见了在门口等候的武如意。
到了晚上，果然瞧见长孙诠到来。
常伯玉不敢立刻相扰，默默等在门外，等长孙诠和武如意出来后，暗中跟随。
当他瞧见长孙诠来到乐寿公府后，这才确定他身份，奔出求救。
长孙诠见他和盘托出，沉吟半晌后，说道：“当初我既答应保你一命，自不会袖手旁观。”
常伯玉喜出望外，连连叩首。
“多谢小郎君，多谢小郎君！”
长孙诠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不必如此，走，咱们去武侯铺。”
左右候卫除了负责皇宫宿卫，也负责长安城的巡警和治安。
总体来说，长安城治安由候卫翊府和雍州府共同负责。
雍州府便是汉朝时期的京兆府，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界，东为万年县，西为长安县。
翊府分为左右府，长官分别为候卫中郎将。
左中郎将与万年县共同负责长安东城治安。
右中郎将与长安县共同负责西城治安。
翊府之下，下辖有左右街使衙门，又在各大里坊之中，设有武侯铺。
如果将里坊看作小区，每一座武侯铺，便相当于小区派出所。
每当坊中发生命案，百姓们第一时间便去武侯铺报官，其次，才会选择万年县。
武侯铺就在里坊之内，宵禁期间，也能随时报案，比万年县方便许多。
当然，武侯铺办案效率比不上万年县的不良人，一般遇到大案，还是会转交给万年县处理。
平康坊的武侯铺就在西街尽头的西坊门，距离乐寿公府只有百步左右。
武侯铺分为大铺、中铺和小铺。
大铺百人左右，长官为旅帅，驻守城门，负责的是该城门附近，以及城门外的城郊区域。
中铺设于大里坊，人数三十到五十，负责人为队正。
小铺设在小里坊，只有十人左右，由火长负责。